穆尧望着紧闭的朱门,望着空空荡荡的掌心,感受着布料抽离指尖时带起的摩擦感,只觉得无措。
他太弱了。
弱到无法抵抗任何变故。
他倚靠着门,滑坐下去,无可避免地想起曾经。
有些东西装作忘记,其实只是不愿记起。
今日的场景何其熟悉,只是心绪完全不同。
上一次被父母关在房里,是为了不让他逃跑,卖个好价钱,这一次,却是为了保护他。
十两碎银,破布一裹,就将年仅九岁的他卖给人牙子充了贱奴。
好在命不该绝,机缘巧合入了镇北侯府,摸爬滚打,机关算尽,让镇北侯将他收为义子,蛰伏十二载,一举登临帝位。
无数夜晚,辗转难眠时,穆尧总在想……
在那滂臭不堪的马舍里,他会想,如果父母没有为了银子抛弃他,他会不会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忍辱负重挣扎求生;在寂寞凄冷的吃人深宫里,无数伏案的夜晚,他会想,如果父母没有抛弃他,他或许会清贫且平庸地度过一生,就不用守着孤寂和恐惧内心难安。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父母将他保护起来,他们站在自己身前,如同一座大山,遮挡了一切风浪。
他们没有抛弃,他们选择了守护。
曾囿他一生的遗憾于此刻终得圆满。
穆尧心中的空缺和缝隙如同干涸的大地经过一场春雨,渐渐生出了藤蔓和青草,慢慢将覆满伤疤的泥土掩盖,只余下一片春色和盎然生机。
“左棠,你要好好的。”
“我还等着你……”
……
大阵将这里和外界完全隔开,穆尧就如同被蒙住了双眼,遮住了双耳,什么也无法感知。
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风声也没有。
若是往日……
或许风儿轻轻吹开轩窗时,会有一只印有青色云纹的纸鹤晃晃悠悠落进来,携来月华满地,虫鸣奏曲。
可是,云止的纸鹤再也不会飞来了。
是他亲手弄丢的。
他心尖陡然滑过一丝酸楚,随之而来的便是密密匝匝的疼,沉重的心跳闷闷地敲击在他耳畔。
他再也无法忘记云止最后看着他的那双眼。
没有责怪,没有恐惧,只有遗憾。
“我不该答应你与我同行的。”
“我以为我能把你护的很好,我以为……”
“保护”二字的重量直直压下来,压的他喘不动气。
他错了,一错再错。
自以为比旁人多活一世便轻慢自恃,最后害人害己。
空寂的书房里,传来一声低咽:
“今生,终究是我欠你一条命……”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屋外场景让穆尧双瞳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