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家宴结束,季夏还在不住地朝褚京颐千恩万谢:
“真是多亏你了京颐,这些年要不是你跟你爸处处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当年霖城刚走,老家那帮亲戚就上门逼我卖股份,我家这小子又是个不中用的,真是愁死我了……”
褚豫安这会儿倒是把头抬起来了,但仍显得窝窝囊囊的,小声朝堂兄道谢:“谢谢哥,我一定干好,不给你丢脸。”
褚京颐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的时间有点长,褚豫安抬起的脑袋慢慢又低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喘,很惧怕他这个兄长的样子。
褚京颐收回目光,说:“没事,我把庄楷微信推你,让他带你一起做,有不懂的问他就行。以后,就老实点儿吧,别总让你妈烦心。”
对于二房的这对母子,褚京颐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还算照顾。
总归都是他这个褚家下一任当家人的责任之一,把人看管好就行了,能力范围之内他也不介意多帮一把。
他心里其实对那位早逝的二叔是很有几分非议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由着性子娶一个无法为家族带来丝毫利益的普通妻子呢?
季夏嫁进褚家之前,只是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服装店小妹,父母早逝,她本人又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连相貌也不算出众。
这样平凡的一个女人嫁入豪门,对她自己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一旦失去保护人,周围的豺狼虎豹能把她们母子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即便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尚且不一定就能美满终老,何况双方差距如此悬殊。
世情如刀,弱者必遭屠戮。
时间不早了,告别父亲之后,褚京颐本打算离开,都快走到停车的后园了,假山后忽然闪出个人影来:“二少爷。”
褚京颐回头,花了几秒钟看清对方的脸,不由有些意外:“陈姨?”
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连忙应声:“哎,二少爷,您这是要走了吗?”
“嗯,回家看孩子,贺卯威在我那儿。”
陈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您今天不来看看太太吗?”
褚京颐远远地望了眼那栋矗立在主楼旁边、主体隐在夜色中的三层小楼,笑了笑,问:“是她让你来叫我的?”
“不、呃……是,是啊。”陈姨语塞。
青年看着她躲闪的表情,笑意渐渐转冷,“是吗,可我记得她上次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
陈姨沉默了一会儿,说:“您那天摔碎的玉锁,是大少爷周岁时太太特意命人打的,意义毕竟不同寻常物件。”
褚京颐转身就走。
陈姨追在他后面,急急地喊:“二少爷,您去看看太太吧!我知道太太心里肯定也后悔当初对您说了重话,但她要强了一辈子,头已经低不下来了,您就当体谅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太太她,她已经在佛堂里不吃不喝跪了十七个小时了,您快去劝劝她吧!”
脚步一顿,褚京颐转过头来,“什么?”
“今天,”陈姨喘了口气,面带悲色,缓缓说道,“太太今天梦到了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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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姨的带领下走进那栋牌匾上提着“观心”二字的小楼,一股浓浓的檀香味立即扑面而来,呛得褚京颐打了个喷嚏。
陈姨略带着些抱歉地解释:“早上一起来就点了香,味道实在散不出去。”
一楼被布置成佛堂样式,几尊佛菩萨像静静立在雕着祥云莲花纹的佛龛中,供桌上摆着新鲜的果品、鲜花与香烛。夜风将经幡吹得上下飘拂,隐约可见其上密密麻麻的血字经文。
供桌前跪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一头黑发挽得整整齐齐,身姿笔挺,手中不停拨动着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