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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阔二(第1页)

天色暗沉,山间冷如潮。大雨织就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万物都拢在一片濛濛水汽里。

谢攸跟着茶馆老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撑着的伞不住晃荡,积水淌下来,在衣衫上洇出大片湿痕,带着秋雨特有的冷意,叫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灵仙人,您仔细些,这路滑得很。”老板在前面引路,声音被雨掩得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谢攸轻轻应了声,心思却不在脚下。

不远处,那辆乌木马车还静静泊在原地,仿佛有道深沉而探究的目光,在身后如影随形。

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脸上的面具。

这面具是离开观心山时随手拿的,原是想遮掩病容,此刻反倒成了最好的障眼法。

只要没人认出他是谢攸,只要他还顶着“灵仙人”的身份,或许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茶馆的檐角已在眼前。檐下灯笼被雨水泡得奄奄一息,烛火在里面明明灭灭的,将周遭雨丝都染成一片朦胧的橙黄。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比他方才离开时更嘈杂了几分,裹在水汽里,让他心里不住发闷。

“让让,都让让——灵仙人回来了——”老板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费力拨开堵在门口的人潮。

谢攸跟着挤进去,跨进门槛前,又回头望了一眼。晋王没跟上来,门外只有潇潇雨势,缠缠绵绵地落个不停。

茶馆中央的八仙桌被推到了一旁,匀出的空地上铺了张草席,大嗓门正躺在上面。他早已不复方才的中气十足,脸色难看得堪比檐下的青石,气若游丝。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方才的变故。大嗓门名曰周涣,谢攸走后没多久,这人便说起了旁的新鲜事。话到一半,正要端着茶再喝一碗,不想忽然就捂住心口倒了下去,身子抽搐两下,成了这副模样。

“莫慌,我看看。”

谢攸眼下顾不得许多。此番过来,原是为了躲避晋王,可郎中未到,他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人就在自己跟前断气。

他蹲下身,三指搭上周涣的手腕,指腹下的皮肤冰冷,带着微微的潮意。

那脉象浮在皮肉之上,稍一用力按下去,就散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人的生机正在一点点地从指缝里溜走。换了只手再诊,情形依旧,甚至比方才更虚浮了些。

“他先前可生过什么病?”谢攸的眉峰不由蹙起。

有一汉子与他同行,闻言哆哆嗦嗦地回话:“前几日是染了风寒,咳嗽发热,可找郎中开了药,吃了这几日已经大好,怎么就……”

风寒?谢攸掀开周涣的眼皮看了看,瞳仁已经涣散,眼白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如同蛛网一样缠在上面,令人心惊。又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轻得几乎稍纵即逝。

“店家,”谢攸抬头望向一旁焦灼不安的老板,“借你后厨一用,再备几味药来。”

他报出的药名并不生僻,只是剂量配比颇为讲究。

老板虽不知这些药材如何能救命,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声应着,转身就往后厨跑,鞋履在湿湿的地板上打滑,差点撞翻了旁边的八仙桌。

谢攸将周涣的身子稍稍放平,又脱下自己御寒的罩衣,裹在了周涣的身上。他拇指找准了穴位按压着,用力至极,整条胳膊都微微颤抖,指尖亦透出几分苍白。

“这、这能成吗?”一老者颤巍巍地问道,“看周小子这模样,怕是……”

谢攸没有抬眼。他换了一处穴位按压,并不厚实的衣衫湿冷地贴在身上,不知是雨的潮气还是背上浸出的冷汗。

他心中并无万全的把握。

实是太久未曾行医问药了,那段空白的记忆又带来无尽的生疏与阻隔,脑海中曾经烂熟于心的医理药性,此时仿佛都蒙上了层细尘,变得朦胧难辨。

就似隔雾看花,几乎可以说是凭着本能的那点灵觉在斟酌用药。

他只能寄希望于,从前能够信手拈来的东西,于蒙尘之下,仍然留有几分天赋。

毕竟事已至此,这茶馆内再无第二个懂医之人,实在没有旁的办法了。

后厨那边很快传来了煎药的苦涩味道,在不大的室内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竟平和地压下了几分众人的慌乱。不多时,老板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水跑来,碗沿还滚滚地冒着热气。

“仙人,您看看这温度?”

谢攸接过药碗,舀起一勺,用指尖试了试温度,又在唇边抿了抿,这才一颔首。

他示意那汉子扶住周涣的头,让人取来一支干净的竹筷,沾了些汤药,用竹筷撬开周涣的牙关,将药一点一点喂了进去。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雨声似乎都小了些,不再像方才那样,带起泼天的水汽。

灌进去的药汁又顺着唇角流了出来,打湿了剩下的草席。谢攸并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继续一勺接一勺地喂,同时用手指在周涣的喉头轻轻抚着,引导他往下吞咽。

半碗汤药喂完,周涣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咳嗽,似是被呛到了。那咳嗽声虽轻,却好似一道惊雷,劈开了茶馆里凝滞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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