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SUV在夜色中疾驰。它安静而狂暴,漂移过每一个转角,在路灯与路灯之间留下拉长又缩短的影子。
SUV的后排座位被放平,和后备箱的空间连在一起,提供了足以让方歌平躺的空间。到处都是血。安怜青勉强挤在前后排之间的间隙,背朝行驶方向,看护着他。
止血、注射、甚至是肾上腺素……他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但方歌一直都没有醒来,甚至没有动过一下。只有在汽车颠簸时,他的嘴角会淌出血迹。在绝对的死寂下,那一点流淌的红色反而给了他一点点生机。
“还要多久?”安怜青问。
“十分钟。”芬从驾驶席回答。
一定还有更多他能做到的事。安怜青想要至少搜索更多急救的方法,但是终端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他将脑机联网,却只收到了“您的生理指标不适合继续使用脑机,请等待后重试”的警告。
现在该怎么办?快想!快做点什么!
安怜青眩晕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绝望地伸手去感受方歌的脉搏。不是他的错觉,脉搏确实还在跳动,这是方歌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在收回手时,他突然看到方歌身上有金属质感的光泽闪烁。他摸起那个东西,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就是鲁叔义肢上的微芯片。他之前对方歌提过,如果能找到病毒核心,希望能留给他研究。于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在兵荒马乱地撤离时,方歌依然没忘记了把这东西贴身带上。
难道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吗?
有一瞬间,安怜青忍不住想。
他发现自己视线开始模糊,手也抖到几乎拿不住零件。不是因为眼泪……还没到哭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呼吸有多么急促。
上次他这样的时候,方歌就在他身边,教他保持呼吸的节奏。
安怜青咬着牙,左手用力按上右臂的伤口,以至于本就被濡湿的纱布再次渗出血来。在剧痛的刺激下,他恢复了几分清醒,却恐惧地发现……
真的已经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了。
而他们终于停在了地下诊所的门口。
没等车停稳,安怜青就拉开门跳下去,用力砸门。好在,门立刻就开了,他面前的是一个干巴老头,穿着睡衣,嘴里叼着烟。
“我收到昆的消息了。要治疗的是你?”老头翻着白眼打量安怜青。
“不是我,是——”安怜青说不出话来,指向停在路边的车。
老头镇定地站在原地,等待芬把人抱过来接受检查。他慢条斯理的样子让安怜青恨不得一脚踹上他的屁股,恨不得对着他的耳朵大吼。
医生不紧张才是好事,这说明他们没有来晚。方歌不会死。他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安怜青按住芬的拳头,说不清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老头还在翻来覆去地看着,眯着眼睛从方歌背部的伤口中挑出一片异物,突然大惊失色道:“你们招惹的是多元未来?”
安怜青没说话。他看出那是来自仿生人的残骸,被自爆的能量高速推出,仿若子弹。
没等到两人答话,老头自顾自继续道:“把人带走吧,我治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怜青声音猛地提高,极力克制着才没有揪住老头的衣领。
“和公司作对,几条命都不够往里搭的。”
“没有追兵。公司不会发现的,我向你保证。”
老头只是扬了扬手,转身就要关门。
那根绷得紧紧的理智的弦终于断了。安怜青发现自己正把枪抵在老头的太阳穴上大吼:“你不管他,我就让你死得更快!”
“别这么激动啊……”老头还是轻声轻语的,好像根本不在乎安怜青的威胁。他说:“昆不是有个懂急救的弟弟吗?来找我干嘛?”
“就是他。”芬低声说。
“什么?”
“他就是昆的……就是我们那个弟弟。”
老头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碾灭了,终于说:“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