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一诺从楼上下来。
客厅里,蒋颂天站在收拾好的桌子前,双手抱着酒罐往一个很漂亮的玻璃瓶里倒樱桃酒。
周一诺蹦蹦跳跳地走过去,不解地看着桌子上的玻璃瓶,问道:“这是在干嘛,静酒吗?”
蒋颂天摇摇头,回道:“不是,罐子里的酒静过了。”
“那这是要干什么啊?”
蒋颂天笑笑,解释道:“是分出来一些让你带回家喝的,我妈妈见你喜欢喝,让我装给你。”
“?”周一诺睁大眼睛,“阿姨看出来我喜欢喝?”
蒋颂天放下酒罐,点点头,“嗯。”
周一诺确实喜欢喝,但酒量差,所以除了最后一杯,一直很节制的小口小口地喝因为怕醉了回去被唐琳吊起来打,没想到这样还能被沈珂茹看出来他喜欢。
周一诺猛然发现他对沈珂茹的认知和当年对蒋颂天的一样,存在着很大的主观臆断和个人偏见。
周一诺摸了摸那个很漂亮的玻璃瓶,觉得很过意不去,问道:“阿姨呢,我去跟她说声谢谢。”
蒋颂天视线看向厨房那边,说道:“在收拾冰箱里的腊肉。”
周一诺转身走出客厅,大步流星来到厨房门口。
厨房只关了纱门,暖黄色的灯光沿着薄薄的白纱网中渗入夜色,沈珂茹背对着门口,腰上系着围裙,胳膊上套着袖套,半蹲在冰箱前,背影很消瘦。
周一诺从前总觉得沈珂茹这个人强势严苛,不好说话,连脊背都挺拔得不近人情,让人望而生畏。
可今晚再看,发现似乎并不是那样。
沈珂茹的脊背更像是因为背负了某种挣脱不掉的重物,而被迫保持的僵直状态。
没错,是被迫的,所以远看很固执,近看才能看出其中辛苦。
难以负担的重量经年累月地压在沈珂茹的肩上,为了不被压垮,她只能把脊背上的血肉浇筑成硬邦邦的石块,以便在人群里屹立不倒,可这也致使她再无法自由屈伸。
说来可笑,不过是一段破裂的婚姻,能言善辩的蒋清华为自己做了无罪辩护,成了最完美的受害者,谋得了不属于他的补偿和回护,潇洒地全身而退。
而少言寡语的沈珂茹则被认作有罪缄默,承担污名,痛失骨肉,长久的监禁在他人的审视和指点之中。
这太不公平了。
周一诺替沈珂茹委屈,也心疼她的要强,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像现在这样背对着各种目光的吧。
周一诺深吸了一口气,拉开纱门,叫了一声。
“沈阿姨。”
沈珂茹回过头,看到是周一诺后,利落起身,“一诺啊,怎么了,是玻璃瓶不合适吗?”
周一诺摇摇头,脸上带着晚辈见到喜爱的长辈时的乖巧笑容,走到沈珂茹面前,“不是,玻璃瓶很好看。我来是想跟你说谢谢的,晚上的菜很好吃,樱桃酒也很好喝,谢谢阿姨的款待。”
沈珂茹没想到周一诺会特意跑过来说谢谢,也不太习惯有人这么亲近她,无所适从地拍了拍手臂上的袖套,板板正正地说道:“应该的,一诺,时间不早了,回去晚了不安全,我让颂天帮你打个车。”
一般人听沈珂茹这么说会以为这是在下逐客令,可周一诺知道她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好。”周一诺答应后,忽的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看向沈珂茹问道:“阿姨,能加一下你微信吗,我有一些照片想发给你。”
因为联系得很少,周一诺一直没有加过沈珂茹的微信。
沈珂茹想当然地以为是蒋颂天的照片,拿出手机,“给你。”
周一诺接过沈珂茹的手机,加上微信后,没有立刻发照片,而是把手机还给沈珂茹,礼貌地道别:“那阿姨,那我先回去了。”
沈珂茹点点头,不擅长说一些好听的客套话,只说:“去吧。”
走的时候,蒋颂天和高明霞把周一诺送到巷子口,网约车刚好到,蒋颂天把装好的樱桃酒放进车后排。
高明霞把周一诺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头,嘱咐他路上小心,趁他不注意还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个红包。
车开后,周一诺拿手机的时候摸到了那个红包,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欣悦地笑笑,又装回口袋里。
跟司机确认完目的地后,周一诺点进沈珂茹的对话框,打开相册,把之前在南津拍的蒋颂熙的一些照片和视频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