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合什落于胸前,心中喃喃:“这位不知姓名的狼君,无意借用一下您的身体,切勿怪罪,等我了却心中执念,定会给您选一处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得罪!得罪!”
游弋畅快地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要说这当妖怪也有不好的,他现在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狼妖,嗅觉出奇的敏感,轻轻一嗅,游弋惊了。
乖乖,这是一片什么地儿啊!方圆十里全是人死后的腥恶浊气,抬眼一看,除了他脚下站的是因为自己诈尸没来得及埋上的土坑,这片杳杳冥冥的林子里全是挤挤挨挨的小小坟堆。
仿佛为了应景似得,那像高大人桩的黑松之上扑棱棱落下几只老鸦,冲着地上的活人,此处的异类,低低地看,哇哇乱叫。
游弋鸡皮疙瘩落了满身,只觉得此地邪气异常,但还是克制住脚底抹油的冲动,细细查探起来。
这样想着,游弋在这林子里转了一圈。他边踱着步边数着自己的步子,直走到最外围的坟堆处,又脚尖一提,哗啦啦赶走一群老鸦,蹲在树梢上向下望去。
就这一望,游弋深深拧起了眉头。
狼妖的眼睛在黑暗里燃起两簇幽绿的寒芒,视线在那些呈圆形和围起来的小坟堆上掠过,最后定在中间那块没来得及埋上的坟坑。
在他的眼中竟有数条断断续续的冰蓝细线,往中间延伸生长,正巧汇聚到他躺着的地方。
游弋是不怎么懂阵法的,可此刻即便是个睁眼瞎的门外汉,也能看出他方才躺着的地方却是此地阵眼。
从来只见过聚灵的阵法,难不成还有聚怨的?
游弋跃下树去,随手抓起一个小坟堆上的土在爪尖捻开。
随着那黏糊糊的坟土一点点落下,游弋看着被染成赭黑的灰毛,冷笑道:“哼!好大的手笔!”
现杀现埋,浸透了血的泥又给这些枉死者添上新坟的土。看来却是招引怨灵无疑。
招引怨灵。
怨灵!!!谁、谁是怨灵?他游弋?哈哈哈哈哈哈,天字号第一大笑话!游弋虽不觉得自己心胸如何如何宽广,但若在天下浪子里数,他绝不甘落于人后,实打实的魁首!他游弋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些年,没有好酒消解不了的仇,死后竟被按上怨灵的高帽,说出去谁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他若成了怨灵,这个杀人放血的龟儿子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此处游弋冲脚下的小坟堆拜了三拜,起身便开始用两只爪子刨坟。
不等游弋看清这古怪的坟中是何究竟,林外忽而灯火通明。
狼妖头顶上两只大大的灰毛耳朵动了动,虾蟆小工呱啦呱啦的乱叫就飘进他耳朵里,疑似正在求饶。
“仙长,那鬼就在林子里,我们道行不高就不进去了。”
只听一稚嫩声音质问道:“你们既然心中没有鬼,跑这么快干嘛?若不是我们下山压瘴察觉到煞气,岂不是就被你们逃脱!”
虾蟆仿佛被按住了命门,叫声更嘶哑了:“仙长仙长,你看路都跟您指明白了,我们俩进去不是拖您后腿吗!”
“哼!要么现在就跟我们进去,要么立刻就把你们带上无咎山交给四长老,审一审你们两只小妖为何深夜在此!”
两只虾蟆一听,委屈的嘎嘎乱哭,还是踉跄着被拽了进来。
游弋听那人说起压瘴,便明了来者必是五大派的弟子无疑。
彼时人们认为,地灵成就人杰,地瘴成了妖孽。凡是作恶的妖孽就是伴随瘴气而生,故而,仙长们下山收妖除祟便延用了“积雪三日,瘴毒自消”的用意——称为“压瘴”。
游弋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正欲寻处躲藏起来,忽而,一道明火符冲到他头顶,簌簌燃烧。
不待他扭头,一道银光直抵在他脑后一寸之处才堪堪停住。
身后的虾蟆小工指认道:“就、就是他!”
方才那声音稚嫩的修士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转过身来!”
游弋八风不动,从方才的脚步声中辨认来人。虽然刻意压低脚步声,但还是能听出窸窸窣窣不下十人。
见他如死人桩子一般,一动不动,那声焰倒是弱了几分:“你、你是人是妖还是鬼,修想故弄玄虚!”
说完,那剑尖示威一般又往前挪了半寸。
昏暗暗的火符之下,游弋缓缓转过了身。
他一转身,身后那个刨了个半开的坟头一下就撞进众人眼里。加之这半兽半人的狼妖白惨惨一幅面孔,满身满脸的血,活脱脱一幅刚吃了死人的样子,瘆得在场之人皆后脑勺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