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正要和他解释,天杀的钱海茗一把把他拽走,往他手里塞了个酒杯,“你就干坐着不喝啊?给嫂子过生日也得喝!”
陈澈想骂他,再一抬眼,裴讼青已经站起了身。
他眼神冷淡,“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另一人说:“怎么走了啊嫂子,澈哥给你准备的蛋糕还没切呢。”
陈澈咽下那口被强行灌的酒,拉住他的手腕,“我送你回学校。”
裴讼青被酒气熏得拧紧了眉头,把手拔出来,冷声道:“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抬腿就走,陈澈急忙要去追,却好死不死的被地上散落的酒瓶绊了一下,他忍不住回头大骂:“妈的,都怪你们这群狗日的!”
二十、
“讼青!讼青!等等我!”
眼看就要追上了,裴讼青却一把拍开了他伸向自己的手。
在心里挤压了一整天的不适感在此刻爆发,他冷笑道:“你去陪你的兄弟喝酒啊,来管我干什么?是里面的女生不够漂亮,吸引不了你吗?”
“你胡说什么呢,我承认,我是经常来这里喝酒,但是我从来没点过陪酒的,今天老钱带来的几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是他管不住嘴巴到处跟人说我跟你谈恋爱的事,我本来就只想我们三个人过个生日而已。”
“好,假设你没点过,那你不知道这个酒吧有这种服务吗?”
面对裴讼青掷地有声的质问,陈澈一愣,竟然说不出话。
裴讼青接着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离这种地方远一点?‘君子不立于危墙’,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被夜风一吹,陈澈也冷静了不少,他缓了缓神,“好,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以后戒烟戒酒,再也不来酒吧了。”
可他这么说,裴讼青心情也并没有变好。
他不能以自己单调乏味的生活标准来要求陈澈,他有自己的社交圈,有自己丰富多彩的生活,不可能为了恋爱放弃这一切。
况且裴讼青也知道,度过短暂的热恋期,这种约束迟早会衍生出怨恨。
冲动的荷尔蒙散去后,爱情总归要回归到理智上。
其实仔细一想,两个人在一起看似蜜里调油,实际根本连对方的过往都没有丝毫了解,悬浮在云层之上的爱情,没有任何东西托举,迟早有一天会陨落。
裴讼青知道这是一场荒唐而美好的梦,他该醒了。
他把陈澈强行塞给自己的手机带着盒子一并还到他手里,低声道:“陈澈,你了解我的家庭状况吗?”
其实根本不用问他就知道答案了,所以他没等陈澈开口,继续说:“我出生在一个很穷的地方,你可能根本想象不到,那里连自来水都没通,每天生活用水都要大清早提着两个大桶去山上接水,洗过脸的水要留着拖地、冲厕所,对了,我们的厕所其实就是一个大坑上面铺着几块瓷砖。”
他越说嗓子就越哑,“在上大学之前我连手机都没摸过,现在用的这个,是亲戚淘汰下来不要的,我身上的衣服没有超过五十块的,鞋子也都是我妈赶集淘来的便宜货,我一身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你平时一顿饭贵。”
陈澈心慌起来,总有种要失去什么的预感,想要上前去抱抱他却又被他推开了。
裴讼青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你总说我吃得少,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一个月生活费只有八百块,我不敢和你出去吃饭,因为我不想总是让你出钱,可我自己又出不起,你送我礼物我第一反应不是开心,是害怕,怕明年你过生日了我送不了你等价的礼物。”
“你别说了讼青,别说了,”陈澈还是不顾他的推拒把他紧紧抱进了怀里,“对不起宝贝,是我不好,我一直没注意到你的情绪。”
他低下头轻柔地吻他的耳尖,“我不用你回请我,也不需要你送我等价的礼物,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我会试着融入你的生活的,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裴讼青把脸埋进他颈间,从声音听起来是已经哭了,“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你不明白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喜欢的东西我根本就不了解。”
“你胡说什么啊,我喜欢的就是你啊,你也喜欢我,这样不就够了?”
裴讼青拼命地摇头,他就知道,他根本不会懂的。
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他真的能把自己经历的都经历一遍。
从小到大向父母伸手要钱时的窘迫和愧疚;填志愿时除了就业以外对路费、住宿费、城市物价水平的反复斟酌;在重要场合里被人反复打量穿着的不适,以及永远不保暖的冬衣、捉襟见肘的生活费、狭窄的眼界和低配得感,贫穷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甚至裴讼青到现在都不知道陈澈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喜欢他什么?是他的扭捏还是敏感脆弱?
谁会喜欢一个时时刻刻需要被照顾情绪的人?即使陈澈现在不介意,这份热爱又能维持多久?
他也确实舍不得陈澈,一如青草对阳光的向往,可靠得太近又会被晒伤。
快速整理好情绪,裴讼青又把他推开,低声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