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老子滚出来!”
“我说怎么感觉被什么东西跟着……”
“啊!我被什么东西伤了!有鬼!有鬼啊!”
……
须臾风渐渐小了,贼人将眼中沙子抹掉,赶紧数起人来,眼神一个个略过其他山匪熟悉的脸,直到猛一个落空,才反应过来:吴漾不见了!
地上空留一段割断的绳。
“娘的!这杀千刀的跑了!”意识到上当受骗,山匪红了眼,当即举刀要追。只是还没等他弄清楚吴漾从哪跑了,却在目光触及路中间的那一刹瞪大了双眼——
吴漾拼命地往山下跑,命悬一线之际,身上的疼痛都麻木起来,耳边只有风声与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心肺都似炸裂一般剧痛,喉头猩凉一片。整个人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只差一点便要断裂。
可是他清楚不能停,停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死,何况被他戏耍的山匪肯定恨得要抓他扒皮抽筋。
在那喽啰爬在他身上摸东摸西时,吴漾也同样悄无声息地从他腰间顺走了他的小刀,趁着换衣服的功夫藏在袖中。
后来见他们放松了警惕不再看他,便默默在后面将绳子从下磨松。原本想着趁这些人午间困乏之际借口方便逃跑,赌上浑身性命博一条生路,总比浑浑噩噩等死强。
哪知还不等他敲定好计划,一场风沙突然吹起,吴漾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他平时就爱看那些志怪小说,知道人在视野受限的情况下容易慌,当即毫不犹豫装神弄鬼唬弄起来。趁着山贼自己慌乱扯断绳子,从一早就留意的路边覆着灌丛的土坡跳下去,连着滚了好几下才稳住身体,不要命地往山下的方向跑。
一刻不敢停地跑出去好一段距离,吴漾喘着气回头望去——没人追上来。
堵在胸口那口气蓦地泄出,吴漾猛一下跪在地上,呼哧着喘气,捂着腹部干呕起来,身上冷汗淋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知后觉的濒死恐惧一同袭来,手脚都不听话地打起摆子。
只是这群山匪打家劫舍杀人如麻,怎么会如此惧怕鬼神呢?
“那边的!你是谁!”还在嗡鸣的耳边传来声爆喝,吴漾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个汉子朝他走来,同样腰间别了匕首,又是那伙山匪!
吴漾咽下心头一口老血,飞快将匕首别在腰间,镇定道:“我是三当家手下的。”
话毕,他敏锐地捕捉到那汉子闻言撇了撇嘴。
紧接着那汉子打量吴漾,面露狐疑之色:“既是庙里来的,怎么没剃度?”
“还没来得及,官府便杀来了,侥幸捡回一条命,这会儿三当家叫我下山去探探情况。”
吴漾刚刚被磋磨了一通,又换上了破僧袍,一张俊脸也灰扑扑的,干涸的血凝挂在沾了泥土的伤口上,确实一副逃难的模样。
男人挑不出他话里的毛病,配上这副凄惨模样疑心也消了大半,只是一双眼仍死死盯着他,道:“我同兄弟一道去。”
吴漾怎么敢和这魔头走一处去,何况这人应该信了他的话,可眼神中还带着凶恶,这反应着实古怪,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电光火石间,吴漾登时换了面孔,厉声呵斥道:“滚犊子!别当我不知道你这直娘贼打得什么鬼主意!”
那汉子被这突入起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气喘如牛,一张黑脸更比锅底黑几分,恶狠狠冲着吴漾怒声道:“你他娘的发什么疯呢?”
吴漾一点不落下风,也学着他瞪眼,雄赳赳气昂昂道:“官府到底是怎么发现庙里是我们的人的?你们这些人马难道不知道吗?”
“干我们屁事!”汉子又疑又怒。
吴漾冷笑:“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就是有人妒忌我们三当家得寨主宠信,将这好差交给我们来做吗?有种光明正大着来!学那隐私小人告黑状又是怎么回事?算什么好汉!”
“你放屁!”
“你敢动我!我哥哥不会饶了你的!叛徒走狗!不如与我同去寨主面前评评理啊!”
汉子大声,吴漾比他更大声,气势上万不能落了下风。
那汉子一把揪住吴漾的领子,斗大的拳头举起却迟迟不敢落下,虽然不知道山庙出事是不是与他们二当家有关,但他俩不和寨子里已是人尽皆知。
他只是个巡山的,万一得罪了三当家,二当家肯定不会他出头。
思索愣神的功夫,吴漾反客为主,反手也揪住那汉子厉声道:“走!跟我回寨子找寨主评理!”
那汉子已经露怯,此时看着吴漾气势汹汹的模样,手不觉软了,讪讪将人松开,不自在道:“兄弟,我也只是个巡山的喽啰,既然三当家吩咐了,你便过去吧,一路小心些。”
吴漾冷哼一声,抖了抖自己衣服,瞪着那汉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直走出好远,才猛地松了口气,发觉自己手心已经被汗濡湿。
他又赌赢了。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好险没成为这群贼人内斗的牺牲品。吴漾无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