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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前诫情（第2页）

北地的春天最是善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风起云涌。微风渐强，唐醒仍坐院中出神，彩云从屋里取来披肩为她盖上。

“起风了，姑娘进屋罢。”

唐醒轻抚披风柔软的边角，忽抬头问道：“彩云，你是从唐府跟来的罢？”

“是。”

“你可知晓唐府的事？”

“姑娘何故问起这个？可是听人说了什么？”彩云一怔。

唐醒摇摇头：“不过是想着，这么多年，父亲为何从不来看我？一次也没有。”

彩云一时语塞，见她目光楚楚可怜，心下酸涩，只得劝道：“您有老太太疼惜，不必在意那些。”

当真不必在意么？唐醒再度失神。她虽失了母亲，尚有父亲、兄长，为何他们从不现身？外祖母也从未提过唐家一星半点。前日老太太说起门第之见，可是外祖母也嫌唐家门楣太低？

董妈妈见风沙渐起，彩云却仍立着陪侍，雾莲又不在近前，只得上前搀起唐醒道：“要起沙暴了，姑娘快回屋罢！”

董妈妈力气颇大，唐醒恍若小鸡般被拎回屋中。刚合上门，窗外已是狂风怒号，黄沙漫天，天色霎时昏黑。

彩云忙为唐醒拍打身上的沙尘，连声道：“亏得妈妈手脚快，不然咱们可要吃一嘴子灰了。”

董妈妈抹去唇边沙粒，殷勤道：“姑娘这在院中发呆一整天了，可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我去寻来。”

好似董妈妈说错了话，唐醒抬眼上下打量，目光如炬的盯着董妈妈，董妈妈顿时心虚起来。

“妈妈是永州人，可知晓唐府？”

董妈妈心下惴惴，强笑道：“永州城里谁人不知晓唐府？当年唐老太太的嫁妆从城东排到城西，好不气派！那时我还小，也挤在人堆里瞧热闹哩。”

“哦？那唐府定然极富贵了。”

“那是自然！”董妈妈侃侃而谈，“我们镇上有两个姑娘在唐府为婢，后来唐家太太没了，她二人竟殉主而死。唐府将灵柩送回时，用的竟是上好的杉木棺材！寻常人家哪用得起这个？两个丫头尚有这般待遇，唐府之豪阔可见一斑。”

唐醒闻言陷入沉思——杉木棺椁，丫鬟竟得此厚葬？

“可还听说过别的么？”

“别的……”董妈妈踌躇道，“倒是有些闲话，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小的不敢妄言。”

“无妨，你只管说。”唐醒语气平静，“永州距汴京千里之遥，唐府还能治你的罪不成？眼下就我们三人，你不说，彩云不说，我不说，谁人能知？”

董妈妈拍腿道：“也罢！姑娘既想听，我便说说。”

彩云好似被东西呛了，忽然咳了起来，还连连向董妈妈使眼色。

唐醒瞪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想听？还是不愿让妈妈说？”

彩云立刻低头噤声。

唐醒转向董妈妈：“但说无妨。”

董妈妈面露难色。她进府不久，人事未熟，被彩云这么一搅，更觉为难。

“妈妈在世上历练多年，当知这院里谁说了算。若不愿说，今日便作罢。”

董妈妈何等老练，怎么能听不出话中深意，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也是听庄子上的人唠闲嗑，说十几年前唐府老爷偷纳妾室，气死了临产的大娘子，老太太还纵着儿子，这才酿成惨剧。原配娘子去世没几年，唐老爷又续娶了一房。唉，人的命数真是难说！先前的大娘子受尽唐老太太刁难，续娶的那位却处处给老太太穿小鞋，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小的就知道这些，姑娘您只当戏文听听，真真假假，实在说不准。”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唐醒目瞪口呆，心中霎时涌起滔天怒火与彻骨悲凉——她竟生在这样一个不堪之家？！

风沙渐息，雾莲在老太太院中候了片刻，待天光稍明，方急急回了院子。却见董妈妈正从里屋掀帘而出，雾莲忙问：“姑娘可好些了？”

董妈妈低头疾步往小厨房去，只匆匆应了句：“好些了。”

雾莲进屋，见唐醒正凝视打量着彩云，目光如刀，不由一怔：“姑娘这是怎么了？”

彩云如见救星，连连向雾莲使眼色。雾莲不明就里，一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