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嘴里还在习惯性地喊着虞大师、虞大师,但心底那份因专属照料而日益膨胀的亲近感、依赖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名为占有欲的暖流,已经悄然破土,疯狂滋长。
这冰坨子……好像……真没表面上那么”?段燎抱着汤盅,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半个月里煮开的浆糊烫熟了。
最后一次换药的日子,天光晴好,山风微醺,段燎腿上的伤早已结痂脱落,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粉色印记,宣告着这场为期半月的换药刑期即将结束。
虞清宴如常踏入小院,依旧是那身勾勒出精悍线条的纯黑短袖,拎着药箱,步履无声,段燎看着他走近,心里那锅煮了半个月的浆糊,此刻正咕嘟咕嘟冒着复杂的气泡,有即将解脱的轻松,有对专属仪式结束的莫名失落,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眼前人那身肌肉和那张脸的……留恋?
“虞大师,”段燎扬起一个带着点痞气的笑容,试图掩盖心底的翻腾,“您看,我这腿,是不是能去参加铁人三项了?”他夸张地抬了抬那条痊愈的腿。
虞清宴没接话,只是目光在他脸上极快地掠过,那眼神平静无波,让段燎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撩衣摆,坐矮凳,动作依旧赏心悦目,带着力量的美感,他低头,开始拆解那最后一道象征性的纱布。
这一次,虞清宴的动作格外的心无旁骛,他微垂着头,目光只聚焦在那道淡粉色的新生疤痕上,手指轻柔到了极致。
段燎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从对方低垂时露出的线条优美的后颈,滑到肩臂处随着动作起伏的,再落回那双手上,每一次棉签的轻触,每一次纱布边缘的整理,都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仪式感。
最后一次了……这个念头在段燎心里盘旋,带来一种奇异的酸胀感,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连平日里习惯性的偷瞄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最后的专属宁静。
虞清宴从不抬头,段燎那几乎要把他身影刻进视网膜的目光,只是空气,他细致地清理着疤痕边缘根本不存在的浮尘,指腹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停顿和摩擦感,擦过段燎小腿内侧一块早已恢复如初的皮肤。
段燎的身体瞬间绷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带着酥麻的战栗感再次席卷全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更清晰更猛烈,他死死攥紧了沙发边缘,才勉强压下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闷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脸颊和耳根,烫得惊人。
最后一次了……这个认知像催化剂,让这轻微的触碰带来的冲击力成倍放大,他几乎是贪婪地感受着那短暂停留的温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留恋。
不在需要纱布了,虞清宴站了起来。
段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虞清宴并未立刻离开,他拿起药箱旁那罐段燎专属的散发着清雅药草香的小玉罐,用指尖沾取了一点晶莹的药膏,他没有看段燎,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段燎那条新生疤痕的末端。
指尖的微凉与药膏的沁爽交织,那缓慢、专注、带着明确目的性的涂抹动作,像极了情人最温柔的抚慰,指腹的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一种掌控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告别的缱绻。
段燎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被反复摩挲的皮肤上,那感觉不再是单纯的酥麻,而是混合着一种强烈的被珍视的悸动和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
药膏被均匀推开,吸收,虞清宴收回手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番缠绵的涂抹只是段燎的幻觉。
“伤口愈合良好,按医嘱,减少剧烈活动一周即可。”他顿了顿,目光终于抬起,落在段燎脸上,那眼神深邃依旧,却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以后……自己小心。”
“以后……自己小心。”
这五个字,轰然落下,宣告着这持续了半个月的、充满了隐秘触碰、专属关怀和无声拉扯的换药时光,正式终结。
段燎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挖走了一块,那股酸胀感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失落,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虞清宴不再看他,拎起药箱,转身便走,背影清绝孤高,不带一丝留恋,仿佛刚才那个气息缠绵、指尖轻抚、动作温柔到令人心颤的人,真的从未存在过。
段燎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背影,看着他走到院门口。
就在虞清宴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毫无预兆地停住了脚步,然后,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转回了身。
那目光专注,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留恋?又或是某种无声的告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乱撞,他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目光带来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看穿的压迫感和……那无法言说的浓稠到化不开的……。
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口。
就在段燎即将被那目光灼烧得溃不成军、喉咙里发出第一个音节的前一秒。
虞清宴已经无声地收回了目光。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段燎一眼,只是微微侧身,月白色的袍角在门槛处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身影便彻底消失在门外灿烂的阳光里。
院门内外,仿佛两个世界。
段燎僵在原地,缓缓地、重重地靠回沙发背。
巨大的失落感将他淹没,刚才那最后一眼带来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灼热感,瞬间被一种冰冷的名为结束的空虚取代。
他低头,看着自己腿,又抬眼望向空荡荡的院门口。
阳光刺眼,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清冽的草木冷香和药膏的余味。
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