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段燎只觉得一股暖流混着思念在心口化开,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连脚下这片承载了他流放岁月的土地,似乎也更亲切了些,他深吸一口混着冷空气和年货香甜的气息,转身重新投入司徒悠悠的镜头指挥中。
忙碌直到暮色四合,老街上的红灯笼次第亮起,映着雪地和人们的笑脸,终于,大伙儿挤进了柳青收拾得干净整洁最大的一间包房,拼了两大桌,热气腾腾的铜锅咕嘟着翻着红油辣子,香气和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司徒悠悠的摄影师剪辑师以及王逸晨带来的几个长期驻扎在村子的员工凑了一桌,气氛热烈得像火锅中心翻滚的红汤。
王逸晨、段燎、虞清宴、王铁柱,司徒悠悠坐了一桌。
王逸晨率先站起身,举着满杯的本地米酒,脸上是真挚的感慨:“来,这一杯,敬大家伙儿,这一年,从春走到冬,不容易,辛苦了,敬我们清水村越来越好。”
桌上立刻响起一片应和。
“王总辛苦啦!”
“哈哈,要说最辛苦,还是王总您啊。”
“没错,干了干了。”
一仰脖子,辛辣又滚烫的酒液滑下喉咙,点燃了更浓烈的暖意,众人坐下,筷子翻飞,杯盏交错,喧闹声几乎要把小小的包间填满。
王铁柱啃着块糯香的年糕,看看身边的段燎和虞清宴,瓮声瓮气地问:“段哥,清宴哥,我还以为今年你们就留在村里,跟我们一起过了呢。”
段燎夹了块炖得酥烂的羊肉放到虞清宴碗里,无奈地笑笑:“嗐,老头子龙颜大悦,特赦令下来了,召唤回家朝拜,不然啊,我还真想留这,感受下你们这纯天然的火爆年味儿。”
对面的司徒悠悠正眉飞色舞地跟王逸晨说着什么,闻言高声接话:“我就不回去了,今年咱村这么热闹,我爸妈我都接过来过年了,嘿嘿。”
段燎立刻挑眉,促狭道:“哟,悠悠姐,这是趁机把家长请来审查工作兼未来女婿了?进度够快的啊。”
“嘿,也不是不行。”司徒悠悠一点不扭捏,还朝王逸晨那边扬了扬下巴。
旁边的王铁柱听得兴起,激动地一拍大腿:“那感情好啊,悠悠姐,王哥,明年这时候,是不是就能热热闹闹喝上你们的喜酒了?”
司徒悠悠豪爽地挥手:“喝酒?那不着急,眼前最大最重要的喜事儿,是把咱们村发展起来,旅游搞起来,让大家伙儿的腰包都鼓起来。”她的话引起一片叫好声。
王逸晨看着自己这群干劲十足的伙伴,转向段燎和虞清宴:“明天几点的车?你俩一块儿回市区?”
段燎点头:“嗯,我和清宴一块。”
王逸晨看向一直安静吃着东西的虞清宴:“清宴,那过了年呢?哪天回来?初七、初八?”
“初三回。”
“初三?清宴哥,这才刚大年初三,年没过完呢。”
连王逸晨也皱了下眉:“是啊清宴,这也太赶了?不多陪家里人几天?山君祭重要,也不差这四五天吧?”
“过完年,要回山君殿,许多器物需要最后调试,位置要反复确认,所有参与祭祀的人员,也要尽早集中,再熟悉流程,时间很紧了。”
王逸晨脸上的轻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郑重,他端起酒杯,感慨万分:“这一晃……你们俩来这儿都快一年了,时间真是……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啊……”
段燎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虞清宴放在腿边的手,段燎用力捏了捏,迎着王逸晨感慨的目光,语气里有对自己过往岁月的调侃,更有对眼前一切的珍视和喟叹:“可不嘛,去年这会儿,我指不定在哪个酒吧里蹦跶得找不着北呢,谁能想到,一年后,就能坐在这里,吃着地道的山货,跟着你们做这些……真他妈让人心里踏实的事儿。”他说这话时,眼神扫过一桌人,最后落在虞清宴安静的侧脸上,火光映着他眸底跳跃的暖意。
司徒悠悠最擅长安抚气氛又点燃热情,她蹭地站起来,举起酒杯:“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最后一晚了,什么项目进度,什么山君大祭,统统放一边,今晚,咱们只论情谊,不醉不归,干杯。”
“干杯!”
“不醉不归!”
两桌人轰然响应,十几只酒杯高高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晶莹的酒液在暖红的灯火下摇曳,映着每一张真挚的带着期许和微微醉意的脸庞。
雪落无声,灯火阑珊,处处是暖意和烟火气,窗内是青春梦想和沉甸甸的责任交织的喧嚣,未来像远处的山峦,隐在夜色里,轮廓初显,所有人都在积蓄力量,等着年关一过,便再次整装待发,奔向各自认定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