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动态预览图,毫无防备地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活色生香的影像在强烈的阳光下纤毫毕现,段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我操!!”一声短促到几乎只剩气音的惊呼憋在喉咙里,手机像烫手的山芋被他条件反射地狠狠甩了出去,啪地一声砸在竹椅旁的泥地上。
他像被电流击中,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半寸,又因为屁股和脚的剧痛狼狈地蜷缩回去,脸红得像要滴血,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撞上前面那个廊下的身影,他慌忙弓起背,像个受到惊吓的刺猬,把后背死死对着虞清宴的方向,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尴尬。
不敢动,不敢喘大气,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烟花爆炸:完蛋!死定了!虞清宴肯定听到了!看到了!我脏了!手机脏了!我的眼睛也脏了!
院子里的空气凝固了,死寂,只有风吹叶响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段燎甚至能感受到廊下翻动书页的声音似乎……停顿了?
万幸万幸他可能没看到?或者以为我在看什么搞笑视频被吓到了?对对对!一定是这样!上帝佛祖保佑。
夜幕降临,蛙鸣虫唱,虞清宴的小院里灯火通明,石桌上满满当当摆着王铁柱和他家里人端过来的饭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硬是铺出了几分饕餮盛宴的架势。
下午那出营养费的戏码显然刺激到了王家,王铁柱的父母深感招待贵客,本就是邻里本分,还收下人家母亲这么大笔钱,王铁柱给他们看手机转账记录上那一串零时,铁柱爹差点背过气去,更是心中不安,这份不安就转化成了饭桌上的极致热情,炖得酥烂脱骨、皮油肉亮的老母鸡汤打底,一大海碗酱香浓郁、肥瘦相间、油光发亮的红烧猪蹄,还有嫩滑鲜美的清蒸山溪野鱼,自家熏制的腊肉炒山笋脆生生,更别提那一大盘金黄油亮的炸小河虾和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连米饭都用山里特有的红苕蒸了一笼屉,透着淡淡的甜香。
段誉看着这满桌不努力吃就对不起王家人心意的硬菜,又看看他哥龇牙咧嘴只能半边屁股小心翼翼挨着石凳坐下来的伤脚,以及脸上那副准备大干一场的兴奋表情,忍不住开口:“少爷,你这尊臀都这样了,还能坐下吃?确定不需要给你搬个特制鸟架,蹲着吃?”
段燎直接一个白眼翻上天,手速奇快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猪蹄就往嘴里送,烫得直吸溜还不忘回怼:“去你的,少给我乌鸦嘴,信不信我一屁股坐你脸上?赶紧吃你的吧!”他又对着王铁柱一家招呼,“王叔,王婶,铁柱,快坐下一起吃,这菜也太香了,你们太客气了。”
王铁柱一家忙摆手说吃过了吃过了,让他们兄弟吃好喝好,就匆匆回去了,留下空间给这两兄弟,以及安静旁观的虞清宴。
饭桌上,两兄弟的交锋就没停过。
段誉斯斯文文夹了一筷子嫩笋:“少爷,你这又是脚伤又是屁股痛的,感觉像被人组团打劫了丢沟里,不是我说,你这身手退步也太快了吧?当年咱们院儿打遍小孩无敌手的小霸王呢?”
段燎啃着猪蹄,含糊不清:“滚,那还不是你造的孽?再说了,就你小子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真打起来,还不是得靠哥罩着?”
“呵,罩我?罩到沟里去了?这次回去我跟爷爷汇报,你说他会信谁?是信我那点刚过一本线的高考成绩单,还是信你屁股英勇卡沟、舍身喂车的英雄事迹?”
段燎被噎得够呛,扔过去一只炸得酥脆的小河虾:“闭嘴吧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吃完赶紧滚。”
段誉轻松避开飞来的虾:“恼羞成怒?哥,这不符合你段王爷的气度啊。”他笑眯眯地夹起炸虾放嘴里,吃得优雅。
“半个月后你丫滚国外喝洋墨水去了,想挨揍也没门了!”段燎作势要拿汤勺敲他。
话是这么说,但吵吵闹闹的间隙里,段燎看着对面那张酷似自己的但更显清俊斯文的年轻脸庞,啃猪蹄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这小子,从小到大嘴巴是毒,但自己打架惹祸被老爷子罚跪祠堂的时候,每次偷偷摸摸塞馒头给他垫垫肚子,帮他说好话求情的也是这小子,现在这小子翅膀真硬了,马上要飞那么大老远的地方去……
察觉到自家哥哥难得沉默下来,眼神里那点被硬菜冲淡的离愁别绪又冒了头,段誉也收敛了点调侃,他没再毒舌,拿起汤勺,从老母鸡汤里舀起一块最嫩的带着筋和皮的上好肉块,默不作声地放到了段燎的碗里。
“喏,特意给伤员留的,别浪费。”
段燎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那块肉,再看看低头认真剥虾壳掩饰情绪的弟弟,心里那点酸溜溜的小情绪突然就被一股暖流冲淡了,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筷子把那块肉戳来戳去:“哟,你丫这么好心?不会是下毒了吧?”
“毒死你,财产还得我管,嫌麻烦,赶紧吃。”
两人对视一眼,段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夹起那块肉,吃得比刚才那块猪蹄还香。
旁边,虞清宴始终安静地用着饭,他吃得不多,偶尔目光会在那两个吵吵闹闹又透着真情的兄弟身上短暂停留一瞬,暖黄的灯光映照着他平静的脸庞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有唇边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他自己盛了一小碗熬得很烂的药草粥,慢慢地喝着,那份沉默与兄弟俩的喧嚣形成奇特的和谐。
王铁柱适时端上了一盆清香四溢的莲子羹作为尾声,吃饱喝足,段誉也吃撑了,靠在椅背上满足地喟叹一声,对着段燎说:“哥,你这日子……啧啧,除了屁股有点受罪,也挺滋润嘛。”他扫了一眼清幽的院子,又意有所指地看向虞清宴,“挺好,挺好。”
段燎没接话,只是哼着不成调的歌,用没受伤的那只脚在石桌底下轻轻踢了一下段誉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