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薇挺直脊背,字字清晰:“回春堂,乃圣火堂专为苏某所建。你们猜,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落针可闻!
人群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忌惮与犹豫弥漫。一些小门派头领悄悄后挪。
卢君安眼神阴鸷,声音压低却寒意森森:“跳跳这魔头,今日必须死!想想戮天派下场!火折子必须到手!动作放‘仔细’,莫损苏大夫的济世之本。”他特意加重“仔细”,目光锐利扫过四壁地面,显然存了搜寻暗格密道之心。
“搜!”苍山派长老心一横,率先涌入。
田易中狞笑着将苏白薇狠狠推向墙角,两名弟子立刻将其制住。苏白薇被按在冰冷墙壁上,离密室入口的砖墙仅几步之遥。每一个靠近那墙的脚步声都让她神经紧绷。
堂内顿时乱作一团。
弟子们的动作明显收敛了许多,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苏白薇。翻找时也显得缩手缩脚。
“小心点!别碰坏了我的天山雪莲!”
一声脆响,深红如血的晶片粉碎,浓郁的奇异药香弥漫。苏白薇眼中痛惜愤怒交织:“那是……圣火堂刚送的百年‘龙血竭’!全毁了!住手!”正是配制九花玉露丸的重要原料。那弟子脸色一白,慌忙退开一步。
混乱中,一名上清派弟子嫌角落旧药碾碍事,犹豫了一下,抬脚将它踹倒。沉重石轮轰然砸地,碾身崩裂。撞击声震得苏白薇心口一颤。
她目光死死钉在那道裂缝上,身体绷紧如弦。那碾子是她父亲的遗物。更糟的是,碾子沉重的底座下,暗藏着密室暗门的机括枢纽!这一脚……
苍山派孙长老无意瞥见药柜内壁微小的火焰纹暗记,心头猛跳,冷汗瞬间浸透内衫,慌忙移开视线,仿佛那纹路会灼伤人眼。他不敢深究。
片刻后,弟子垂头回报,声音带着沮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掌门、各位长老,里外翻遍,不见人影!墙壁地面俱已敲过,未见夹层暗道!”苏白薇紧绷的心弦,终于悄然一松。密室入口的机关,终究未被触动。
“问不出,搜不到,她又是圣火堂的人……”武当派掌门脸色难看,“若惹恼赤练……那药人……”道出众人心声。
卢君安眼珠急转,瞬间换上和煦面孔,上前深揖,语气诚恳,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苏姑娘,方才我等心急救切,行事鲁莽,惊扰姑娘,万望海涵。”他微顿,捋须思忖,“愿奉上白银百锭,权作压惊。”目光灼灼盯住苏白薇,抛出诱饵:“若姑娘肯告知那魔头踪迹,另有百两黄金,双手奉上!”
话音未落,角落里几个小门派掌门和弟子嘴角猛地抽搐,下意识捂紧了钱袋。几个小门派弟子小声嘀咕:“凭什么要我们分摊?”
卢君安猛地侧目,眼神如刀扫过众人,压低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些许身外物,岂能比铲除心腹大患?难道要坐视魔头卷土重来?”
众人被他目光所慑,又想到戮天派被灭的惨状,只得悻然闭嘴,但不满与肉痛之情溢于言表。
苏白薇瞥见天色近黄昏,心知时机已至。她脸上恰到好处露出挣扎与意动,目光在卢君安脸上逡巡,又扫过那些神色复杂的人群,似在艰难权衡。
卢君安见她动摇,心中暗喜,立刻加码,声音真挚而急切:“若姑娘觉得不够,为表诚意,愿再添一倍之数!只求姑娘指点迷津,为江湖除此大害!”此言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压抑的骚动。
苏白薇贪婪地咬了咬唇,仿佛下了极大决心:“好!一言为定!若敢反悔……”她眼神陡然锐利如冰,声音带着威胁的寒意扫过全场,“我便请赤练堂主,派大队药人,挨个登门‘拜访’诸位掌门!”“药人”二字一出,刺得众人脸色煞白。
“不敢不敢!姑娘放心!”卢君安面上浮起一丝僵硬的笑意。
苏白薇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裂开的旧药碾上停留一瞬,眸中痛色闪过,声音讥诮:“百两白银?不够赔龙血竭一角!更别提家传药碾!”她顿了顿,低声道,“他死了。城西乱葬岗。未时三刻断的气。”
“死了?!未时三刻?!”惊愕的浪潮席卷了所有人。卢君安眼神剧烈闪烁,指节捏得泛白,脑海中闪过信鸽羽色。不安攫住他,但环顾周围贪婪恐惧的脸,已无退路。
“不可能!”丁一真怒吼,须发皆张。
苏白薇脸上露出医者无能的羞愤不耐:“伤重难返,回天乏术,刚咽气一个时辰!”
“为何不早说?!”众人顿觉被愚弄,怒火再起。
“医死人很光彩吗?”苏白薇冷冷反击,寒意刺骨,“凭什么你们问,我就得说?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去乱葬岗!”丁一真暴跳如雷,“若寻不到尸首,定要你付出代价!”他这一吼,如同信号,十几派人马立刻骚动起来,目标转向城西。
“请便。”苏白薇冷冷吐出二字,猛地挣脱钳制。在众人惊疑、愤怒、贪婪交织的注视下,她缓缓后退一步,双手抓住内侧门闩。
“砰——!”
巨响声中,朱门轰然闭合,沉重的门闩落下锁紧,将门外喧嚣贪婪暴戾虚伪彻底隔绝。苏白薇背靠冰冷门板,闭眼深吸一口气。密室未曝光的庆幸如释重负,几令虚脱。睁眼时,眸底精芒掠过,又被疲惫覆盖。她快步走向那面墙,指尖在几块特定砖石上隐秘拂过,确认机括枢纽完好无损,紧绷的身体才真正放松。
庭院角落,那只被卢君安抛下的雪白信鸽正啄食药渣。苏白薇缓缓走近,蹲身捧起,怜惜拂过鸽羽。
“霜儿,”她捻出谷粒放在手心,声音低柔,“委屈你了,沾了浊气。”鸽子咕咕啄食。清苦药香在暮色中盘旋。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向那面藏着自身最大秘密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