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本君的话,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你的世界里难道就只有这些吗?!只有我吗?!”
“爱不是生活的全部!”
“像块黏人的狗皮膏药!”
“能不能给我一点安静的空间!”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原来…他每天的努力,在月本君眼里,是这么的烦人、这么的幼稚、这么的…不值一提吗?
原来…他的爱,对月本君来说,是一种负担吗?
巨大的伤心和失落包裹了他。但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只感到委屈,月本静最后那句话里的疲惫和崩溃,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开始认真地、痛苦地反思。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黏人了?
是不是…真的忽略了月本君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不是…自己的爱,表达的方式不对,反而给了月本君压力?
爱不是生活的全部…
月本君说的对。
他的世界里的确几乎只有月本君。剑道是为了变强配得上月本君,学习是为了不被月本君甩太远,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围绕着月本君…他好像…真的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世界和目标。
这样…真的对吗?
犬饲猛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着关于“爱”与“自我”的问题。伤心之余,一种成长的顿悟,也在悄然滋生。
而门内的月本静,同样沉浸在巨大的自责中。
他看着地上那片狼藉和碎片,想起犬饲猛最后那个受伤的眼神,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顶。
他拿出手机,想给犬饲猛发信息道歉,手指却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终,他只发出了一句苍白的:
「刚才的话,不是真心的。对不起。」
但他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能轻易抹去的。
那个夜晚,隔着一扇门,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一个在反思着爱的边界与自我的价值。
另一个则在懊悔着自己的失控与语言的残忍。
成长中的阵痛,有时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深刻。
***
自那日尖锐的冲突后,一种微妙的、令人窒息的隔阂感悄然横亘在了犬饲猛和月本静之间。
月本静被巨大的自责和依旧繁重的压力双重折磨着。他无法忘记犬饲猛最后那个受伤的眼神,每次想起都觉得自己丑陋不堪。他想要道歉,想要弥补,但每当看到犬饲猛,那股自我厌恶感和害怕再次失控的恐惧就攫住了他,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再加上那些迫在眉睫的截止日期,他几乎本能地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了工作和学习里,像一只缩回壳里的蜗牛。
他开始“合理地”避开犬饲猛。图书馆选择更偏僻的角落,乐队练习到更晚,甚至吃饭也常常错过时间,独自在便利店解决。他回复消息的速度变得极慢,内容也极其简短,甚至干脆已读不回。他用一种近乎自我惩罚式的工作狂模式,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
而犬饲猛,则牢牢记住了月本静那句“爱不是生活的全部”和“给我一点安静的空间”。尽管心里难受得像压着块石头,尾巴也总是无精打采地垂着,但他强迫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亦步亦趋地围着月本静转。
他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更加疯狂地投入剑道训练,主动承担更多的部活杂事,甚至开始尝试阅读一些月本静推荐过的、与剑道无关的书籍(虽然看得非常吃力)。他不再每天发无数条信息,不再在月本静明显忙碌时凑上去,送点心也只是默默放在桌上就离开。
他试着去理解月本静的世界很大,有很多重要的事,而他不能,也不该一直是其中的唯一中心。这种认知带着成长的酸涩痛楚。
两人明明在同一個校园,却仿佛处在不同的时空。偶尔擦肩而过,眼神对上,月本静会迅速移开视线,脚步加快,而犬饲猛则会停下脚步,耳朵微微抖动,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失落和担忧。
他知道月本君在躲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遵守命令,不去打扰。
***
就这样过了几天,一个周五的深夜,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城市。犬饲猛刚从剑道部加练出来,就被困在了教学楼门口。
雨大得吓人,风裹挟着雨水砸在玻璃门上,噼啪作响。他正准备冒雨冲回宿舍,却忽然想起——月本君今天好像又在音乐室练习,他带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