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犹豫了一瞬,立刻把杨珂手心里的铜钱抓过来,又仿佛不放心地问:"那我可以去你家找你吗?"
杨珂:"当然,你知道那个湖心岛吗?连着一座浮桥的,我就住在那里。"
女孩想了一下,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那上面有个大宅子,原来是你家!"
杨珂笑道:"是咯,我叫杨珂,你叫什么?"
女孩两只眼睛亮亮的,好像十分期待:"我叫颜燕,我哥哥叫颜飞,你叫我小燕子就好啦。"
叶静文去了扬州几天,回来的时候骂骂咧咧,杨珂听了一会就开始翻白眼:"铺子有事的话你就好好处理,没处理完跑回来干什么,我就不信你晚上睡得着觉。"
叶静文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又踌躇道:"铺子的事确实有点麻烦,再不处理就该被我爹知道了,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成?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等事处理完了,我再去接你。"
杨珂立刻抱紧了竹夫人:"不行,这儿凉快,我绝不回千岛湖,你少操心我,该干嘛干嘛去。"
叶静文的目光落到竹夫人上,指着问:"新买的?先给我摸一下有没有刺。"
杨珂:"我都抱着睡了几个晚上了,你说有没有刺,放心好了,这家的竹器质量很好,一对儿兄妹开的,才十一二岁呢就自立门户了。"
叶静文:"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小就做生意?算了,给我看看你手上的疤是不是还没消,上次药铺老板说有一种西域的祛疤膏很好用,我去问问到货了没有。"
说完风风火火出去了,杨珂习惯了他这种做事风格,也懒得管,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一炷香的功夫,叶静文又风风火火回来了,一进门还是骂骂咧咧,杨珂被他吵得头疼,倒了一杯茶,要他坐下来好好说,别乱嚷。
叶静文:"咄咄怪事!刚才我路过驿站,碰到个熟人,他本来是扬州的信使,前不久调到这里了,我给他指我住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俩小孩,莫名其妙就指责我说谎,笑话,湖心岛不是我家难道是他们家吗?他俩还非不信,要亲眼看我走进来,真是岂有此理!"
他说得口干,拿起茶碗就往喉咙里倒,喝完了才回过味儿来,满嘴酸得要命,忍着呕吐的冲动问杨珂:"这什么茶?"
杨珂还在想他刚说的那件怪事,她从榻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回应:"我用橘子汁调的饮品,拿你试验一下——那两个小孩呢,跟着你回来了吗?"
叶静文气得不轻,但无暇跟她理论,跑到后院哇哇大吐,杨珂从前院走出去,并没看到人影,只是浮桥上乱七八糟叠了一堆带水渍的脚印,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印得很清晰,秀气得很,很明显是小女孩的足弓。
杨珂基本可以确认叶静文遇到的就是颜家兄妹,他们不信叶静文住在这里,是因为没想到她不是一个人住吗?到了门口却又不进来当面问问她,唉,毕竟是孩子,胆小。
贡橘林的橘子没熟,味道太涩了些,杨珂转而尝试别的水果,把马奶葡萄榨汁淋在冰块上做酥山,结果大获成功,可惜叶静文去扬州了,她无人分享,于是提着篮子去了颜家。
今天两兄妹都在家,小燕子坐在门槛上搓藤条,颜飞则在院子里削蔑条,只见他一手握刀一手扶竹,一刀劈开碗口粗的毛竹,"啪"的一声脆响,竹根一端裂开,他把卡在竹缝里的劈刀顺势下推,切口直线似的光滑又漂亮。
杨珂啧啧称奇,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瞧这活儿做得多好啊,徒弟尚且如此,他师傅又是何等高人。
忽然就想起了柳晔,射柳夺魁后,他也经常拿着那张柳木弓翻来覆去看,杨珂很高兴,问他是不是也觉得做工特别好,他点头称是,却讲起了弓的制作工艺,从选料到锤锻,杨珂差点听睡着了,但最后倒也领略了柳晔神奇的脑回路。
他是觉得这张弓很好,既然她喜欢,他以后也能做。
就,怎么说呢。。。。。。还怪叫人心动的。
专注做事的人最有魅力,杨珂满眼欣赏地站在颜家门口,几乎忘了篮子里的酥山正在融化,小燕子先发现了她,但没有打招呼,而是踌躇地看了一眼哥哥,好像在说:怎么办?
杨珂热情地掀开盖布,被葡萄汁染得紫彤彤的酥山清香扑鼻,足以让任何孩子垂涎欲滴,但兄妹俩不为所动,篮子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小燕子才伸手接了,轻轻说一声谢谢。
杨珂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颜飞已经在继续干活了,他眼底的冷漠冰冷刺骨,好像把杨珂当仇人,而小燕子接了篮子也只把它放在一边,低头默默做活,那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就像受了谁的威逼利诱,严禁跟杨珂说话。
杨珂说:"你们怎么啦,酥山要赶紧吃,不然天气这么热,一会就融化了。"
颜飞终于开口了,客客气气对她一拱手,说了声多谢,屋子里太乱就不请她进去坐了,慢走。
真奇怪,明明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鬼,但这凛然不可犯的气质硬是把她强压了一头,杨珂憋了一肚子气,临走前回头,看见小燕子站了起来,似乎欲言又止。
杨珂左思右想,死活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俩,郁闷了好几天,在河边散步偶遇了颜燕。
小燕子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根糖葫芦,红着脸说酥山很好吃,这是她和哥哥的回礼。
杨珂听她着重强调了一下"哥哥",心想颜飞绝对没想着回礼,小姑娘是自作主张在给她道歉呢,算了,何必跟孩子计较呢。
她接受了女孩的好意,并且当场咬了一口糖衣,表示自己真没生气,小燕子果然喜笑颜开,两人在河边慢慢走着,杨珂随口问了一些"今年几岁"、"有没有念过书"、"学了几年手艺"诸如此类的话,小燕子一一答了,"十三岁,读过两年私塾,跟义父学了五年手艺,还会一些拳脚",说着就伸拳踢腿演练起来,虽然动作力道不足,秀气了些,但看得出这套腿法原本肯定是龙行虎步大开大合,杨珂觉得这武学风格有点熟悉,一时又说不上来。
小燕子刚说她是跟"义父"学的手艺,杨珂想起二姑说的话,好奇地问:"是义父把你们从金水接走的吗?"她本来是想问为什么不跟义父一起住,但怕背后有隐情伤着孩子的心,就没有问。
小燕子语气很欢快:"是呀,义父对我们很好,我和哥哥都想他,可惜他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