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石青站在原地,冰冷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寒风吹过,带来一阵战栗。她缓缓抬起头,望着那两个少年消失的方向,又望了一眼皇帝离去的路径,目光深静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紧紧攥住、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拳头,泄露了一丝屈辱与冰冷的决心。
“鲁姑姑……”脸蛋圆圆的小宫女怯生生地上前,递上自己的粗布帕子。
鲁石青接过帕子,慢慢擦去手上的污泥,声音平静无波:“咱们回去吧,豆豆。账册不能湿。”
她迈开步子,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湿冷的脚印。
【御书房】
檀香袅袅,殿内一片寂静,只闻朱笔划过奏折的沙沙声。
皇帝姜兰德批完一份关于西南漕工的折子,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身体微微向后靠进龙椅里。他揉了揉眉心,脸上那副慈和温润的表情早已褪去,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算计。
刚才御花园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王浩阳的嚣张,五皇子的顽劣,还有那个宫女……隐忍的屈辱和冰冷的沉默。
越国公府。开国元勋之后,世代簪缨,手握兵权,近来越发不安分,与几位皇子也走得颇近,其心难测。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王家这个嫡出幼子,被娇惯得无法无天,正是最好用的突破口。现在他还小,尚且做不了什么,只待纵得他越发放肆,将来才能以更充分的理由,一举撬动整个越国公府。
只是……那个宫女。
皇帝微微蹙眉。那身影,那沉默着踏入冰水中的姿态,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莫名眼熟。是在哪里见过?看服饰,像是染坊、绣坊这类司局的。
纷繁的朝政占据了他大部分心神,一个低等宫女的面容,实在难以立刻清晰对应起来。或许只是错觉。
但无论如何,那池水确实冰冷。她毕竟是因皇家的纵容而受了这无妄之灾。
皇帝睁开眼,目光落在御案一角那盏早已凉透的参茶上。他沉吟片刻,扬声唤道:“吴谦。”
首领太监吴谦立刻悄无声息地躬身进来:“奴才在。”
“去,吩咐御膳房,熬些驱寒的参汤,送到各司局去。”皇帝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今日天寒,朕想着,宫人们劳作辛苦,赏给他们暖暖身子。”
吴谦恭敬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办,皇上仁德,体恤下人。”
皇帝不再言语,重新拿起一份奏折。
吴谦悄步退下,心里却已飞快盘算起来。这参汤……该怎么送,送到谁手里,话该怎么说,才能既办了皇上的差事,又不显得突兀,更不会给那个可能被皇上“眼熟”的宫女招祸。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一声,映照着皇帝深不可测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