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熙长公主的大寿将至,染坊和绣坊正紧锣密鼓地筹备长公主的千秋贺礼。鲁石青作为染坊掌事嬷嬷看中的领班宫女,近日常去去绣坊找那边的领班宫女一同商讨。
鲁石青她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衣角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低头,看到一个才八九岁模样、瘦瘦小小、穿着不合身旧宫装的小宫女,正怯生生地望着她,眼睛很大,带着孩童的清澈和不安。鲁石青对她没什么印象,似乎是刚送来染坊没多久的小丫头。
“鲁,鲁姑姑……”小宫女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我听说您可能要去别处了……我……我希望您别走……”
鲁石青有些意外,停下脚步,淡淡看着她。
小宫女鼓起勇气,继续小声说:“您、您比别的姑姑好。上次我打翻染料,您没罚我跪……别的姑姑会打手板的……”她说着,眼里甚至漫上一点水汽,是真心实意的挽留。
鲁石青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样的善意,在这深宫里微乎其微,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她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依赖就停下脚步。
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好好做事,少犯错,就少挨罚。”算是回应了那份怯懦的好意,却也仅此而已。
她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染坊,将那小宫女和那些纷杂的议论都抛在了身后。此刻这点微弱的感激和挽留,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痕迹。
起风了。她走在风中,背影挺直,目光望向宫廷深处那重重叠叠的殿宇飞檐。
那里,才有她想要的东西。
【夜,染坊·厢房】
独自坐在光线晦暗的厢房里,窗外是淅沥沥的小雨,鲁石青的心绪却比这天气更潮湿,更乱。
她原本的计划,是攒钱,打点,争取调到一个更好的职位,比如去某位高位妃嫔宫中做个体面的掌事宫女,或者去司制局、尚服局这类地方做个女官。虽然依旧是伺候人的奴婢,但至少能摆脱染坊这种最底层的苦役,能活得稍微像个人样,将来若得主子恩典,或许还能有个相对体面的归宿。
可在御花园中与五皇子的几次遭遇,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她这点“安稳”的幻想。
就算她真的做到了姑姑,在真正的天潢贵胄面前,依旧卑微如尘。五皇子可以随意将桑葚汁泼在她身上,可以轻蔑地让她跪着擦鞋,而皇上,甚至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那种屈辱感,那种尊严被肆意践踏的痛楚,让她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浑身冰凉。
她的自尊心,远比她自己想象的更要强。她咽不下这口气。
“奴婢不配”……
她是不配!不配永远只做一个伺候人的人!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简陋的屋子,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藏着了她全部积蓄的小木匣上。
花钱买个更好的奴才职位?
不。她想要的,不再是这个了。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被春风催生的野草,在她心底疯长起来。
宫里,不是没有宫女上位的主子娘娘。近来颇为受宠的熊宝林,原本不就是个在西苑马场端茶倒水的宫女吗?人人皆知熊氏是被皇后看中,带回宫中伺候,如今又成了宝林,是领着皇家俸禄、正六品的“御妻”。
五皇子还敢用桑葚汁泼她吗?还敢让她跪着擦鞋吗?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