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楚月安心中翻了个白眼,想来是今夜太子殿下恰巧不在,陛下不好直接指婚,便来旁侧敲击一番楚家的态度。
不过能拖一会是一会,楚月安自然没有要遂老皇帝意愿的心思,故只是循礼上前,微一躬身:
“劳陛下挂念,家父一切安好。只是臣女如今不过及笄,若论婚事,大衍素来由长及幼,兄长尚未娶亲,臣女怎可逾越?臣女在此多谢陛下厚爱。”言罢,再次躬身,举杯过顶,以示谢恩。
拿楚暮河作挡箭牌是他们兄妹二人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无他,因楚暮河在京这么多年,是陛下和丞相不想动他吗?不是没动过,而是动不了——因为楚暮河已经有婚事了。而那婚事,正是十几年前楚威霆给他定下的娃娃亲。
楚月安轻轻瞟了一眼坐在她右后方、此时正怯怯抬头看她这个方向的小女孩。
没错,楚暮河的娃娃亲,正是小他六岁的平南侯之女,吕柚宁。
本来是楚威霆看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口头玩笑定下的婚约,只是那年京城传人欲带走世家子弟,情急之下楚威霆便当真去吕家与人作了画押签字,到今那张婚契上还有楚暮河与吕柚宁两人的指印。
大衍最重礼法,断不应无故悔诺,故而这么些年来每每提及楚暮河的婚事,他都以这个借口搪塞过去,不过他本身也无娶亲的想法,对吕柚宁也向来是作妹妹看待。更何况小时候吕柚宁便与他不甚亲近,等吕柚宁也入京后,两人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更不曾说过几句话。
本以为到这里便算是结束,不曾想,楚月安刚放下酒杯,就见到顾少室忽地站起,说出一句:
“楚小姐此言差矣。”
楚月安心中一沉。
他面无表情,维持着礼数,问道:
“不知丞相有何高见?”
顾少室一改方才与他说话温温和和的口吻,语调骤然尖锐起来:
“小姐所言,是大衍历来约束男子的孝悌,世家向来有‘长兄未娶,弟不先婚’的道理,但家中女眷无需遵守。若真如所言,京中多少适宜女眷,岂非都要等到长兄白发苍苍、功名尘土,才敢提婚嫁二字?”
不等楚月安回答,顾少室又直言不讳:
“更何况女子一生花期几何?若因兄长迟滞,便要误了自己的良辰,这不是礼法,而是苛责。想来重束兄关照月安妹妹如斯,定是不愿自己的婚事阻了楚小姐的前程。”
重束是楚暮河的字,顾少室虚长楚暮河一岁,年少时与楚暮河和太子属于亦师亦友的关系,算是半个同窗,如今自降身份以弟称兄,言语间几多犀利,半点情分不留,想来是不能善了。
这话楚暮河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但心知楚月安能耐,故而只是将手中酒杯于桌前重重一放,不发一言。
楚月安有了决断,见顾少室不再发难,当即状似为难地抿了抿唇,一双秀眉轻轻蹙起,脸色有些苍白,咬着唇,低声问他:
“既如此,顾丞相又以为如何?现在便给小女找一个从未相识亦未相知的陌生男子,接着圣旨一道,便能成就一段金玉良缘?”他轻轻垂首,似乎极为神伤,“若真如此,莫说月安,恐怕将军府上下也不会同意的。”
这便是搬出将军府来压人了。顾少室了然,紧了紧袖中指节,忽然道:
“月安小姐。”
楚月安顿感一阵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抬头,便见顾少室一撩袍角,正对着御座倏地跪在了堂下,口中字字清晰,响彻室中:
“臣斗胆,恳请圣恩,愿与靖远将军府楚月安小姐永结秦晋之好,自此诚心待妻,互敬互持,臣顾少室叩首再拜,请陛下恩准!”说罢,当即俯身叩首。
一时间,群臣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