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度过三天,每天从睁眼起就想办法早些见面,然后尽量呆在一起。短则一两个时辰,多则到傍晚。有时说累了话,干脆躺着小憩一会儿。即便好像什么也没干,白白浪费光阴,也高兴不已。
三天过后,那个人将要回宫来了,我们便定下约定,以后我每逢有机会入内省办事,就尽量去佛堂留一封信。可写,可画,最好是画。他会每三日去礼一次佛,看看有没有信。
定好这个,我们便分别。
我回到奉吉敏的院落中,好像三魂七魄被抽去一半,懒懒坐在院中凉亭看夕阳,没有力气和兴致像其他人一样为君上归来做准备。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准备。明明宫中饮食起居种种所需,皆日日齐备,他回来想要什么送去便是了,为何要额外紧张兮兮。
或许,他那与众不同的“教导”不仅体现在对儿子,也渗入了宫廷,甚至朝堂的方方面面吧。先前我不知道,便没有感知,以为生活中时不时突然降临的紧张氛围,是深宫的特点。如今看来,或许只是那个人的深宫的特点。
我心里充满对无法再与赫连境相会的失落,又总不期然飘过对那个人的排斥、厌恶,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反抗冲动,搞得整个人既恹恹不振,又焦躁火爆。
于是他归来那日,我干脆称病告假,呆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午后,奉吉敏终于下值回来了,听说我生病,未及更衣,直接来看望我。
“你哪里不舒服,可去看过太医了?”他一面放下不知从哪里提回来的食盒,一面问。
我早已做好准备向他认错,当即跪下陈情:“我是装的,没有生病。”
他“哦”一声:“看出来了。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我给你带了凤悦楼的新菜肴,还暖着,先吃吧。”
自从我念叨过凤悦楼之后,他再出宫就常抽空去为我带上几份菜。两年来,我没有离开过皇宫一步,这家传说中的酒楼已被我吃得很熟。
但此刻我罪还没请完,只能把美食佳肴放一边。又俯身磕了个头:“师父,对不起,我还谎称后宫有贵人差我煎药,每日持您令牌入内宫。”
他听了,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来,在我面前一石凳上坐下,面色凝重:“你见了三皇子?”
“是。”
“在何处?怎么见上的?”
我便如实将过去三天的事情说了。
在他回来前,我反复思量着这件事的处理办法。纸包不住火,与赫连境密会的事迟早会被发现。我当然可以选择欺骗到被动曝光的时候,但那时,奉吉敏不知细节,纵使有心护我恐怕也难寻发力点。思及我们师徒两年的情谊和他临走前的言行,我方决定大胆一博。
说罢,我便伏地听候发落。
他沉默良久,而后,忽地一笑:“你这孩子,比我想象中更大胆。你抬起头来,师父问你句话。”
我依言直起身。
“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听到这话,我心中石头稍落,知道自己对他先前的用意没有揣测错。
我说:“他是最好的。”
“是吗?”他似若有所思,片刻,又问,“你觉不觉得,他是与君上最像的一个?”
我惊愕,瞪起眼睛,心中有些生气:“我不曾接触过君上,不知道!”
他并不对我这怒冲的口气做反应,反而笑了笑,嗟叹一声:“不忙,你会有接触他那一日的。”
我抿唇不语。
他又叫我起来,说:“这件事,你能自己告诉我,这很好。我会禀报君上,他自有定夺。”
这个情况我倒是有所预料,当即追问:“我会连累三皇子吗?”
“连不连累,并不取决于你说不说。这些宫院,这个天下,都是君上的,他的注视不曾放松过一刻。不怀侥幸,总比耍小聪明被抓到好。”
对这话,我当时还找不到具体的理解。只觉得心底冒起一丝寒意,先前若隐若现的反抗冲动又明朗了些。
那时候,我生出支持赫连境的心。我以为,世上若有人能与我同仇敌忾,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