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半,我再次被风行摇醒,同样听到嘈杂声……不,准确地说,是整齐划一、洪武有力的马蹄声。
“军队!”我立马意识到,吓得坐起来。
这次,风行却笑着:“大少爷别怕,是龙霆军途径,他们是去清绞叛军的。”
屋中已经燃起烛火,风行和风芜都醒着,看来都是被吵醒,且很感兴趣。风芜已经将房间唯一的小窗打开,朝我招手:“他们看来是要宿在城里,大少爷,你想看看吗?”
我还心有余悸,定了定神,才下床走过去。
窗外面是一条小巷子,驾马行进的军队在隔壁的主大道上,我们这窗只有一个侧面的狭窄视角能一睹他们风采。不过是夜月亮很亮,清辉铺满人间,那一角风景也足够引人入胜。
许久以来,我又一次明确地想起赫连境。
想他幼时是不是就与这样的军队生活在一起,难怪那年夏天他不哭。明明才九岁,却总是端得冷静、大方,好难才能逗得失态一次。原来是因为,他真的一出生就征四方走天下,乾坤早已被他纳入胸怀中。
我会与他重逢吗?
或许是因为有那样威武守纪的龙霆军在,这一夜剩下的时间,我睡得很安稳。清早起床时,精神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好,心情也开阔许多。风行和风芜昨夜太兴奋,聊到很晚,因而我起时他们还没醒。
我洗了脸,去喂马。
这家客栈太小,马厩不在自家院内,而是与主街上一家更大的客栈共用。入住时师父便叮嘱风行,要记得去查看那店家是否给我们的马添足了马粮。
我到时一看,果然旁的马槽都满粮,唯独我们这两匹槽中空空。我默默自己拿了马粮投入槽内,在一旁盯着它们吃。
“你也来喂马吗?”突然间,有个人问我。
循声回望,见到一个穿着戎装的少女。比我高半个头,看起来应该大我一两岁。手中持鞭,英姿飒爽,体态举止透出一股熟悉的感觉。不过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她的戎装。
“你也是士兵吗?”我惊问。
“是呀!”
“可你不是女儿郎吗?”
“女儿郎怎么了?你不知道我朝素来不缺女将军吗?”她仰脸一笑,朝我走来,上下打量我,“小孩儿,你会功夫?”
“会一些。”
“那你跟我比试一场吧!”
“为什么?”
“唉,当然是寻不着陪练,手痒啊!”
“为何寻不着?”
“喏。”她面对我,展开双臂。我视线随她动作而动,落在她胸上,不由得有些困惑。她处处精瘦,怎么单单胸前鼓起一小坨。
这时,她接着说:“如你所言,因为我是女儿郎啊,年纪又小,他们都说和我打胜之不武。”
闻言,我猛一下醒悟过来,原来那不是胖的……赶紧移开目光,有些窘迫。
她看出我犯了傻,却不甚在意,用鞭子扫了一下我脚跟:“打不打?”
我自觉方才那一盯亏欠了她,于是点头答应:“好,那我用棍子。”说罢,在院中柴堆里挑出一根最直挺的。
这就是我与奚绾擎的初相识。
那年入京的道路千里迢迢,我满怀对途中所见的沉痛和对家人的担忧,与她那一场比试,是唯一一簇忘记一切的时刻。小小院落中,一鞭一棍,有来有回,有进有退,都使出了真本事,打得酣畅淋漓。
后来,她的兄长,当时刚刚开始领兵的奚鸣锋,寻了过来,我们才恋恋不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