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没想到下午的课程竟然是体育课,这让他心底泛起一阵失落。
祖父母总担心他还没完全适应东京的气候与环境,坚持要等下周才允许他和同学们一起参与体育活动。
可他心里,还惦记着岳人他们……
此刻,体育老师清脆的哨声与同学们欢快的嬉闹声,正透过保健室紧闭的窗户渗进来。
那声音像被一层厚重的毛玻璃过滤过,闷闷的,带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保健室的空气算不上难闻,只是消毒水的清冽与阳光晒过被褥的暖香交织在一起,酿出一种独特的气息。
这熟悉的味道总让律不由自主地想起住院的日子,也让他对保健室始终存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抗拒。
医嘱写得明明白白:恢复期,禁止剧烈运动。
于是他只能坐在这里,像个被遗忘在观众席的看客,望着窗外那个充满活力的世界。
穿着运动服的同学们像一簇簇色彩斑斓的小点,在绿色的操场上移动、跳跃、追逐。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奔跑的身影中搜寻,很快就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火焰般的红色——向日岳人正像只精力过剩的小猴子,在躲避球场上灵活地穿梭、尖叫、大笑,红发在阳光下跳动得格外耀眼。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羡慕与淡淡疏离,像藤蔓般悄悄缠绕上心头。
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书页的一角。
校医老师刚被临时叫去开会,偌大的保健室里只剩他一人,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嗒、嗒”的行走声,以及自己略显孤单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
“叩、叩、叩。”
三声短促而清晰的敲击声,突兀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仿佛敲在律的心尖上。
他循声猛地抬头看向窗户。
下一秒,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只见向日岳人那张笑嘻嘻的脸,正倒着出现在玻璃窗外!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像只壁虎似的扒在窗框上方,整个人倒挂着,两条腿勾着窗沿,长长的红发辫子因为重力垂落下来,像条蓬松调皮的猫咪尾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琥珀色的眼睛透过玻璃,亮晶晶地锁定着律,里面闪烁着藏不住的兴奋和秘密的光芒。
“呐呐,律!”岳人把脸凑近玻璃,压低声音用气声喊道,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快!来看我们的秘密基地!超级——棒的!”
没等律从这惊世骇俗的出场方式中回过神,岳人已经像只灵活的猿猴,双手一撑,身体一荡,极其利落地从打开的窗户缝隙里翻了进来,轻盈地落在地板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走!”他甚至没给律思考或拒绝的机会,带着阳光味道的热气瞬间逼近,那只温暖干燥的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律微凉的手腕!
“!”安培律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头。手腕处传来的陌生而直接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全身。
除了家人和必要的医护人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主动、自然地触碰他了。
那种被当作“易碎品”“病秧子”而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似乎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岳人这毫无顾忌、充满力量的拉扯,让他感到一阵无所适从的心悸。
“别怕,很近的!”岳人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律的僵硬,或者说,他察觉到了却根本不在意。
他咧开缺了门牙的笑容,拽着还有些发懵的律,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溜出了空无一人的保健室,熟门熟路地拐进教学楼后方一条堆满杂物、少有人至的走廊。
推开一扇吱呀作响、落满灰尘的旧木门,一股混合着橡胶、帆布和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陈腐,却并不难闻。
这里是一间被遗忘的废弃器材室。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高处一扇蒙尘的小窗透进几缕阳光,在空气中投下明亮的光柱,照亮了飞舞的细小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