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唐英慌忙摆手,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不是?”李玉剑眉倒竖,厉声界面,眼中恨意灼人,“你不是胆大包天,纳了个逃犯为妾吗?在开封府大堂上,你怎么不敢认那是你的妾室?你以为把绿萍和红袖藏起来,就没人证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唐英脸色煞白如纸,急声辩白,声音都带了颤:“岳母、舅兄明鉴!小婿真未曾纳妾!那徐四姑娘……”
“住口!”李玉的大娘子曹氏霍然起身,指着唐英的鼻子,目眦欲裂,仿佛要喷出火来。“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以为封了府里下人的口,我们就不知晓了?!就在如月拼死为你唐家诞育骨血那日!你竟敢将那个贱人偷偷抬进府!由得她在如月院外哭天抢地,污蔑我妹妹善妒,阻你纳妾!说什么满城高门哪家不是三妻四妾,你唐英多年只此一人已是天大恩典!唐英!你个畜生就在旁边看着,也不拦着!你家那个老虔婆,稳坐高堂听戏!眼睁睁看着我的妹妹如月……如月被她气得血崩而亡!!你以为拦着我们不见绿萍红袖,这丑事就瞒得住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不是念着昆哥儿和醒姐儿还在你唐家,我们早与你们鱼死网破了!你还有脸来求?!”曹氏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浑身颤抖,仿佛又见那锥心刺骨的一幕。
唐英被这连珠炮似的控诉震得脸色煞白,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李老太太紧闭双眼,手中佛珠几乎要捻出火星,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破碎:“孽障啊……当年你母亲使计污我如月名节,逼我就范。你又日日在我府门前跪求,指天发誓此生唯如月一人……是我瞎了眼!是我造的孽!才把如月推进了你们唐家这虎狼窝!”字字泣血,悔恨滔天,沉重的佛珠重重磕在扶手上。
李玉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翻腾的杀意,几步冲上前,狠狠一脚踹在唐英胸口!唐英猝不及防,“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玉带歪斜,发髻散乱,狼狈不堪地蜷缩着,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回去告诉你那蛇蝎心肠的母亲!”李玉居高临下,眼中寒光凛冽,如同看着一摊烂泥,“徐家那窝蛇鼠,不必再救了!我已将他们谋害官眷的铁证呈送开封府!他们‘享福’的日子到了头,亦算是早死早超生!至于你私纳逃犯为妾的罪证,我李家替你好好收着!日后若是昆哥儿、醒姐儿,有个三长两短……”他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淬毒,狠狠扎进唐英耳中,“定叫你们唐府上下,碎尸万段!滚!给我立刻滚出去!”
唐英脑中瞬间一片轰鸣,几乎忘了此行目的。他瘫坐在地,双目发直,如同泥塑木雕,衣服上还印着李玉的脚印。
就在这时,堂外隐约传来婴儿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一声接一声,透着委屈和饥饿。
这细弱的哭声像一根尖锐的丝线,瞬间刺破了堂内凝固的恨意与杀气,牢牢牵住了李老太太和曹氏的心。
唐英被哭声惊醒,猛地想起怀中空空,急忙朝外嘶声喊道:“奶妈!快把醒姐儿抱进来!”
曹氏一听唐醒就在屋外,已如离弦之箭般快步冲到门口,一把从奶妈子手中夺过那轻飘飘的襁褓。入手只觉得孩子小得可怜,哭得小脸通红,气息微弱。
曹氏心疼如绞,愤怒更甚,瞪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唐英,切齿骂道:“好个唐府!竟连嗷嗷待哺的亲骨肉都拿来当求情的筹码!你们的心肝是黑的不成?!”
奶妈子和彩云见家主如此狼狈不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跟着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大气不敢出。
曹氏抱着啼哭不止、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的唐醒回到李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颤抖着苍老的手,掀开包被一角,只见襁褓里的小人儿粉团似的,此刻正噙着泪,委屈地噘着小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水洗过般清澈有神,像极了记忆深处如月幼时的模样。
“这孩子……是饿了。”李老太太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带着哽咽和深切的心痛,“瞧这可怜见的模样……这眉眼,真像如月小时候……”
“可怜生下来就没了亲娘,又摊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爹和祖母!”曹氏恨恨道,强压下喉头的哽咽,轻轻拍哄着孩子,却怎么也止不住惹人心碎的哭声。
唐英面对指责,面如死灰,垂着头不发一言。
跪在地上的奶妈子见状,鼓起一丝勇气,颤声开口:“太太容禀,实在是误会了。醒姐儿自出生便体弱多病,高热反复,请了多少名医灌了多少汤药都不见好。玉清观的无念师太断言,醒姐儿不能养在唐府。我们老太太不放心把姐儿送去乡下,……思来想去,才送来府上。万望老爷、太太念在大娘子的份上,收留醒姐儿吧!”王氏说着,想起自家大娘子的惨状和小主子的病弱,悲从中来,落了泪。
曹氏与李老太太迅速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李玉厉声喝问唐英:“她说的可是实情?!”
唐英如梦初醒,连连点头,结巴道:“属……属实!无念师太说……醒姐儿若不送出府,便……便活不过三载!师太特意交代,李府是醒姐儿的福地……小婿这才……厚颜登门,求岳母收留醒姐儿……”他声音越来越低,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