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也和你一样,有时候看着我的丈夫和女儿做出许多令我难以置信的事,我不得不袖手旁观,心如刀割,但是我也想尽我所能地,去挽回一些可以挽回的。清水君,你对那两人的影响,应该比我对美纪和正夫大,去做自己做得到的事吧,我在这里也有一点点权限,会尽力帮助你。”
女人伫立在清水跟身,一双清棱棱的眸子注视着,万般柔情成了十分的坚定。
从西园寺雅子那里获得支持后,清水重新有勇气找上佐佐木。她想要劝说佐佐木,也想要中止野口的野心。在走廊上一路的疾走,她迎面碰上魂不守舍的宅男科学家,他没有在实验室里,而是坐在昏暗的转角,似乎在思虑什么,额头上布满汗水。
“怎么了,佐佐木。”
见到清水,他求救似地仰起脸,迫切道:“清水,这里的监控已经被我屏蔽掉了,我认真地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清水坐在他身边,尽量地靠近他。
“野口会不会杀掉我。”
清水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这么说?”
佐佐木的嘴巴话赶话,状态格外焦虑:“我觉得他不会和我共享这个项目的成果,但这不算什么,要命的是现在的实验进度。我们没有新的实验材料,整个研究所只有我还没用过记忆体,你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加入时,被园咲家的人劝说着,也尝试过一次,后来觉得有点影响情绪就再也不用了吗?现在他需要一个纯净的实验体。”
“你的意思是……”
“最重要的是,他杀了渡边。”佐佐木捂着脸。
清水哑然。不管如何,做出那样的事情后,野口的身影在他们心中已然扭曲,两人不敢再信任他。她沉默半晌,又问:“佐佐木,你是怎么知道野口做下了这件事。”
“是西园寺夫人告诉我的。”看来在和清水谈之后,她在今天也看望了佐佐木。似乎是有了同伴在一旁支持,佐佐木逐渐冷静下来,他擦拭着脸颊上的汗珠,有些恐惧,又有些希冀地看向清水,嗓音喑哑、声线颤抖地问,“清水,你会帮我吧?”
“当然了,佐佐木,我们可是伙伴啊。”清水久违地露出坦率的笑容,“更何况,我不仅有计划,还有两个帮手。放心,你只要稳住野口,让他别怀疑就行了。”
她想到西园寺雅子的鼓励,内心不禁充满信心。只是雅子似乎没有反过来展示任何自己的焦虑给他们,在风都中央公园树林中的小土包附近,她握着包,坐在一把长椅上,透过层层叠叠的绿色叶子,阳光在这张脸上落下不定的光斑,光线在侧颊上流转。
“雅子夫人!”
翔太郎匆匆赶到她面前,身后跟着另一个少年,雅子有些眼熟,她微微探头,轻声细语地问:“请问这位是?”
“这是菲利普,我的搭档,上次没有介绍,但你们见过的。”提到上次的事,情况不免尴尬,翔太郎率先盘着手道歉,“抱歉,雅子夫人,那天是我们冒犯了,也没打招呼,上来就和你说那么多话,吓到你了。”
“没什么,其实我知道,你说的话有道理,侦探先生。”雅子偏过头去,半张脸的神情都看不清,只是举着一条手绢,贴在脸侧,仿佛预备擦拭泪水,她强装冷静道:“我反应太激烈,害得美纪误会你,幸好假面骑士及时出现,不知道那次你有没有受伤。”
“对于一名硬汉侦探来说,这些都是小事。”翔太郎摆摆手,轻松地笑。他问:“电话里我听到你在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两对父女欺负你了,还是……你打算转变心意?”
雅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叹息道:“园咲家覆灭后,明明我已经可以动手了,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所以,你果然是园咲家送过去的卧底?”
她缓缓看向开口的菲利普,冲他矜持地点点头,随即怀着一种轻飘飘的、仿佛释然的口气继续:“你们已经知道了啊。我的确是园咲家安插在西园寺家的间谍,不过这也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为了我过去的女儿,由纪香而报复这对父女的吧。”
“没错。”翔太郎坐去她身边,让自己显得更亲切些,但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那个叫园咲冴子的女人给我指引了一条复仇的机会,也给了我复仇的办法。当时我怎么样也没办法靠近西园寺正夫,如果没有她的话,我肯定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取得西园寺父女的信任,所以我也需要听从她的命令,有她点头,我才能对这两人下手——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一开始也被他们两个警惕。”
雅子慢慢地叙述她的故事:“后来园咲冴子突然失踪,我没法联系她,好不容易重新和园咲若菜搭上线,不久后,博物馆却先一步毁灭。这是我下手的最好时机,西园寺正夫可以在我身旁安心入睡,西园寺美纪也经常放松地和我共处一室,对我露出弱点。”
菲利普注视着她,追问道:“但是,你到现在都没有下手。”
女人终于肯定地点头:“那天夜里,我拿着刀站在床边,看着西园寺正夫睡着的样子,手却开始不停地哆嗦。切开他的脖子这件事太可怕了,我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再度抽噎,一边擦泪,一边道:
“尤其是面对美纪时。结婚这么久,西园寺正夫已经对我没什么兴趣了,但是美纪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了妈妈,她的妈妈很早去世,潜意识里很渴望母爱,信赖我之后,她对我非常体贴,会给我买节日和生日礼物,会为了我和西园寺正夫吵架,会孺慕地看着我。偏偏她是害死由纪香的凶手,我怎么可能原谅她?”
“可是在准备往她的花茶里下毒时,我经常想起她抱着我的手臂的样子,一个恍惚,那些药粉就全都洒掉了。”
说这话时,那张温婉的脸梨花带雨地瞧着翔太郎,迷惘、痛苦和疑问交织在她的泪水和难以自制的面部肌肉上,呼吸声也充斥着抽泣。泪珠从女人的面孔上珍珠般掉落,翔太郎凝视着那剔透的泪水,眉头微微蹙着,恍惚了一瞬,但转而,他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能理解她的手软和不安,也明白她为何而鼓不起勇气。
他起身走雅子面前,蹲下来,仰着脸看着她,劝慰道:
“雅子夫人,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终结他人的生命,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再正常不过,在朝夕相处间诞生出感情也一样,只要这份感情不会影响到公义的执行,就没有必要因此感受到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