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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正是掌门二公子，苏云归。

他抱臂而立，下巴微扬，目光在陆长明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勾唇一笑：“这不是牙口特别好的陆长明吗？在这儿练剑呢？”

陆长明太阳穴突突直跳，强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

冤家路窄。

自从七年前那件事后，苏云归每次见他，不阴阳怪气两句简直浑身难受。

“牙口好不敢当，”陆长明淡淡一笑，道：“倒是二公子的记性，当真令人叹服。”

“那是自然！”苏云归得意地一抬下巴，忽然话锋一转，“你这修为，可别在仙测时给梧山派丢人。”

这几年，陆长明已经无数次领略过苏云归的讽刺人的技术，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但笑不语就好。

陆长明并未打算接苏云归的话，但是旁边庄莫山听闻却忍不住，忙走到陆长明身旁说道：“二公子，长明兄修习刻苦，自然不会给梧山派丢人。”

苏云归闻言眉毛一挑：“刻苦和丢人有关联吗？但你别说，他反正比你强点。”

“……”

陆长明已经感受到庄莫山微微升起的怒意，知道和这位二公子再争论下去没有无任何必要，结果就是惹得双方都不快，随即拉了拉庄莫山衣袖，示意他作罢。

陆长明道：“二公子，若无其它事，我与庄兄继续练剑了。”

苏云归冷哼一声，广袖一甩转过身去。夕阳在他雪白的衣袍上镀了层金边，衬得他整个人如画中仙。

“他也就那张脸和那点天赋了！”眼看苏云归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庄莫山狠狠踢飞脚边的石子。

陆长明失笑，拍了拍他的肩：“庄兄何必与他置气。”

“哼。”庄莫山闷闷地应了声，突然勾住陆长明的脖子，压低声音：“不过……七年前那件事，我看他要记恨你一辈子。”

陆长明眸光微动，唇角笑意未减，却也没接话。暮色渐浓，几只归巢的灵雀掠过天际，在他眼中投下转瞬即逝的暗影。

十二岁的陆长明踏入梧山派山门时，青石板上的晨露还未干透。那年仙门选拔，与他同期入门的四十名弟子中，有个雪团似的小公子格外扎眼——苏云归，梧山派掌门的幼子，站于掌门身侧，锦衣上的银线暗纹在阳光下粼粼生辉。

这位二公子是苏掌门四十岁才得的幼子，上头还有个年长十岁的兄长。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养大，偏又生得玉雪可爱，着实叫人喜欢。此番仙门广收弟子，苏云归兴奋极了——终于来了群年岁相当的玩伴，再不必整日对着那些古板师兄师姐。

那日陆长明刚安顿好行囊，抬着烧好的热水往回走。拐角处忽见苏云归斜倚着青竹，腰间玉佩叮咚一响：“这水我要了。”

少年嗓音清亮，带着浑然天成的理所当然。

陆长明脚步未停，寻思着这人好生无礼。

刚来梧山派的陆长明并不知这位少年便是梧山派掌门最疼爱的小儿子，只知晓应当自食其力，毕竟自己刚来梧山派不久，如若此次同意了，便会让人觉得好欺负，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陆长明瞥了一眼那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道：“自己烧。”

竹影里的小公子愣住了。

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被拒绝。

从小到大，无论是自己的父母兄长，还是梧山派弟子，见到他皆是好言好语，他想要何物，皆会有人满足于他。

从前在掌门院里，莫说是洗澡水，就是漱口的茶水都是掐着时辰备好的，生活起居皆有道童打理，如今父亲说要“自力更生”，可他根本不知热水应该从何而来。

今日是他“自力更生”的第一日，到了晚上自然是要沐浴，正巧他寻热水之时，便遇一人手提热水，苏云归理所应当觉得只要他一句话，那人便可以把热水给他，甚至帮他倒进桶中。

可万万没想到，被拒绝了。

见陆长明不肯，苏云归“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翌日晨课，陆长明的蒲团莫名裂开，墨汁染透了他干净无暇的道袍，抬眼便见苏云归歪在身旁之人肩头偷笑，颊边盛着朝阳，天真又恶劣。

“……”陆长明捏紧了拳头。

有些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一个月后的深夜，苏云归在剧痛中惊醒。有人死死压着他，尖牙陷进腕骨，血腥气混着松木香窜进鼻腔。他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

“啊——！！”

这一嗓子惊飞满山栖鸟。当苏掌门等人提着灯笼冲进来时，只见幼子与一人扭打在一起。

结果就是，陆长明与苏云归均罚在祠堂跪了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