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有些不太好意思。
去年跟王柱一家出来吃饭,也点过干锅虾之类的菜,嫂子和大哥帮忙剥虾,他可以直接上去用嘴接住,然后投桃报李也给他们剥几个。
但是换做宋清阳,他忽然有点怪怪的。
接过去闷头吃完,然后他不好意思低下头:“不用帮我剥了,你也吃,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
宋清阳心想他早就饱了。
毕竟,秀色可餐。
最后的菠萝炒饭果然剩下一大半,宋清阳招呼服务人员帮忙打包,然后去结账。
李悦看了眼账单,暗自咋舌,然后摸出手机:“我把钱转给你。”
宋清阳本想拒绝,但是看见李悦认真的模样,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慢慢来,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吃完倒也不着急回去,趁着夜色慢慢散步,反正酒店离得不远,绕过几条街就到,还能欣赏一下风景。
“之前有来过首都吗?”
宋清阳开始抛出话题。
李悦仔细想了一下:“来过几次,但是没逛过。”
宋清阳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第一次来北京是大学的时候。”
李悦面露追忆,“那时我父母还在,兄长在北京考驾照,我放寒假从北京转车,中间见面吃了顿饭,也没来得及逛一逛,又得着急忙慌赶车。第二次是毕业以后,我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工作,突然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急匆匆从坐飞机到北京,再转机飞到市区,然后坐一个小时的汽车回到县城,再坐一个小时的汽车回到镇上,还要再花十块钱坐电瓶车回到老家农村。”
他慢慢仰起头,看着被城市霓虹灯光遮掩得看不到星星的夜空,声音也轻悠起来:
“……那时候好像都没有仔细留意过北京,坐出租车的时候在哭,登机的时候在哭,抵达机场的时候也在哭。依稀记得出租车司机给我递过纸巾,飞机上的几个女孩子安慰了我一路,回到家的时候也哭了很久很久。”
宋清阳坐在他身边,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父母头七还没过,我哥就因为房子的归属问题和我发生了矛盾。我三婶说,父母死前立过遗嘱,村子里两套房子,新房给我,旧房给我哥。我哥不愿意,就当着父母灵位大吵大闹,然后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宋清阳浑身一抖,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李悦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笑出来,但是眼睛里已经有水光在打转了。
“后来亲兄弟之间闹得太难看,我也心灰意冷了,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留在县城发展本是权宜之计,早教老师的工作也是机缘巧合。原本是想出去打工,离得远远的,以后再也不回来……”
“但是当时,我有一个患了癌症的家长,她希望可以在人生最后一点时间里陪着孩子再来上一节我的课,因为她认为,孩子上我的课会开心一些。”
“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妈妈,被丈夫家暴,始终坚持要离婚,即便被家人亲戚嫌弃离婚丢脸也要离。成功离婚后,男方看不上她生的是个女儿,就没有抢抚养权。她一个人每天打三份工,还能抽出时间带女儿去早教中心上课。这个妈妈已经尽全力将母爱给予给孩子,我触景生情,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于是我选择留了下来,一留就是几年。”
宋清阳半天才涩然开口:“那……那个女孩儿之后……”
“姥姥带去了外地。我上个月偶然看见她发朋友圈,已经长大很多的女孩子在夏令营里和一群人打闹,笑得很开心。”
宋清阳心中百味杂陈,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李悦低头看向两人中间。
他随之看去,才发现自己将李悦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
他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感受着掌心残留的温度。
李悦也有些尴尬,“大晚上的,忽然有点触景生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清阳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觉得你很棒!”
李悦愕然。
“无论是对自己家人的尊重,还是对一个母亲的垂怜,都让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