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似乎也很喜欢这个乐观、努力,偶尔会冒点傻气却又异常执着的学弟。
一来二去,感情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最初的日子,美好得如同浸在蜜糖里。顾砚对他,是那种无微不至的好。在一起的那三年,是萧然记忆里最明亮温暖的时光。顾砚比他高一级,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像一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悉心庇护。
顾砚家境优渥,家里是做进出口生意的。
他入学不久,父母就在离农大不远的一个高档小区给他买了一套不小的公寓。在一起没多久,顾砚就邀请萧然搬过去同住,理由冠冕堂皇:“宿舍人多太吵,影响你学习和休息。我那儿地方大,安静。”
萧然起初是拒绝的。
他来自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都在小镇务工,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只有五百块——即便是在多年前,在A市这样的二三线城市,五百块也仅仅够在学校食堂勉强果腹。
他的周末和假期几乎都被各种兼职填满——给初中生做家教、在快餐店端盘子、去商场发传单。
他习惯了靠自己,也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自尊。他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平等的。
都是男人,凭什么要依赖对方?
更何况,顾砚那时也只是个学生,花的也是家里的钱。他显然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去花顾砚父母的钱。
他虽乐观却也倔强,骨子里还藏着一丝敏感。
搬进去的契机是大一的暑假。
萧然在一家物流公司做暑期工,负责仓库分拣,每天累得腰酸背痛,回来只想倒头就睡。有一天他中暑了,浑身无力地躺在宿舍的床上,同学都放假回家了,身边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顾砚恰好也在A市做实验,他知道后,二话不说,立即买了药赶过来。宿舍没有空调,只在屋顶有一台老旧的风扇转着,吹不到萧然的床铺,顾砚拧了冷毛巾一遍遍给他擦身降温。
半夜,小小的房间像个蒸笼,萧然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砚就坐在床边,拿着一把蒲扇,对着他轻轻地扇了大半夜。微风习习,萧然迷迷糊糊睡去,朦胧中感觉那扇子一直没停……
第二天,萧然好了些,顾砚就半哄半劝地让萧然搬进了自己的公寓。那个小小的空间,成了他们最温暖的巢穴。
那时顾砚对他的好,是渗透在每一个生活细节里的。顾砚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的自尊,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萧然做家教回来晚了,顾砚会“恰好”在楼下“散步”等他,手里拎着热腾腾的宵夜,说是自己饿了顺便买的。他会把家里寄来的昂贵进口零食,“随意”地分给萧然一大半,理由是“一个人吃没意思”。交水电物业费时,顾砚会提前付掉大头,然后轻描淡写地对萧然说:“没多少钱,算了吧。”
他会记得萧然在超市货架前多看两眼又默默放回去的酸奶牌子,下次购物车就会出现它,理由是“打折了”。萧然冬天打工戴的是普通的毛线手套,回来冻得手指通红,顾砚会“顺手”把新买的皮手套丢给他,嘟囔着“买小了,你凑合戴吧”。
萧然现在回想起来,心尖依旧会泛起一阵酸涩的甜。
那段时光,是真的好。好到让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如果能一直那么好,就好了……
车子驶过一个熟悉的路口,萧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那片曾经是物流集散中心的区域,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住宅区。他就是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如今已不复存在的物流仓库里挥汗如雨。
沈锐还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拿下这个大客户后的“蓝图”。萧然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世事总不是能尽如人意的。
最初的差距就摆在那里,像一道看不见的墙。
顾砚的自信,优渥的家境和光明的前途,与他萧然的窘迫、奔波,对未来也是模糊不清的……这种差距,在象牙塔里尚能被浓烈的爱意暂时掩盖,但终究会在现实的冲刷下露出狰狞的底色。
后来……后来……最终走向了那个仓促得甚至没有一个像样解释的分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