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什么?
大脑里一片空白,比刚被格式化的硬盘还要干净。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想知道自己的来处和归途,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伸出手,想抓住身边经过的某个人,想问问他们,想寻求一点确认。
可是,他的手徒劳地穿过空气,什么也抓不住。那些模糊的身影如同幻影,在他指尖消散。没有声音,没有回应,只有无声的喧嚣。
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陌生冷漠的洪流中不知所措。
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以及这无边无际的、将他彻底淹没的陌生感和恐慌……
终于,他在人潮中看到了顾砚,他瞬间认出了顾砚,也记起了自己是谁,心里顿时感到了无比的欣喜和踏实。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飞奔过去拉住顾砚的手。
可是,就在他触碰到顾砚手的一刹那,大街上所有人的面孔都变成了顾砚,人流朝着他聚拢过来,紧紧包围了他,所有人都在或面无表情,或伤心地问他同一个问题:“然然,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离开我?”
“啊——!”
萧然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身上。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
是梦。
又是这个梦。
他大口喘着气,手指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颗狂跳的心脏。黑暗中,他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眼前的漆黑,试图驱散梦中那令人窒息的恐慌。
这个梦……在他最初和顾砚分手后的那两年,频繁地造访。
那时,萧然刚从北京狼狈退学回来,身心俱疲,前途渺茫,整个世界都像被抽走了色彩。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工作渐渐填满生活,麻木覆盖了伤痛,这个噩梦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最终似乎被埋进了记忆的尘埃里。
他以为已经摆脱了。
没想到,仅仅是因为再次遇见了那个人……仅仅是一天的时间,那些被强行压下的东西,就如此轻易地破土而出。
他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的手表,夜光指针幽幽地亮着:凌晨两点十七分。
离上班时间还早,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客厅倒了一大杯凉水。又翻出两粒褪黑素就着水囫囵吞下。
回到床上,他重新躺下,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药效需要时间。他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想顾砚,不去想那个梦,更不去想明天……
不,是今天……办公室里那堆积如山、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案子。
“睡吧,”他对自己说,“睡一会儿就好。天亮了,还得上班。”
他把侧脸埋进枕头里,身体蜷缩起来,徒劳地寻求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窗外,城市尚未苏醒,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
第二天清晨,萧然是被闹钟强行唤醒的。凌晨吞下的褪黑素效果有限,只换来几个小时的浅眠,醒来时头重脚轻。
他机械地洗漱、换衣,将昨天发生的关于顾砚的所有事,一股脑儿塞进意识最深处的角落,上了锁。
写字楼熟悉的空调凉气扑面而来,萧然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桌上,新的审查意见通知书、业务催进度的钉钉消息、堆积的待处理文件,瞬间填满了他所有的思维空隙。
他刚坐下,业务员周屿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期待。
“萧老师!”周屿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我有个联系很久的客户,一种鲽鱼培育方法的案子,之前自己申报、自己答复,驳回了。我想劝他做复审,但是这个客户不信任代理机构,想先沟通答复思路再决定做不做复审,技术支持部老李他们看完驳回决定和对比文件,说对比文件和本案各方面确实都很相似,打过一次电话,被客户问住了,不敢再去劝客户了。您……帮我看看呗?这客户挺重要的,要是这个成了,以后还有新技术过来!”
周屿是所里比较年轻的业务,人很活络,但遇到这种技术硬骨头就有点抓瞎了。
“好,你把申请号发我,我看完材料回复你,但是,能不能成我可不能保证。”
“太感谢了萧老师!我这就钉钉发你申请号,等您消息!”周屿如蒙大赦,赶紧溜了,生怕萧然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