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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4页）

慕可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疲惫和恳求，终究还是侧身让开：“关于什么？”他关上门，语气依旧疏离。

顾毓走进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陌生而充满慕可个人印记的空间——没有他熟悉的任何一件物品，没有一丝属于“他们”的气息。这里，是慕可彻底剥离了与他的联系后，为自己打造的全新堡垒。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一阵窒闷。“住得……习惯吗？”他问了一个近乎愚蠢的问题，试图寻找一个不那么剑拔弩张的开场白。

“挺好的。”慕可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动作客气得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访客，“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单刀直入，不想再绕弯子。

顾毓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却没有喝。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锁住慕可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审讯的压迫感：“沈乐轩……在露台上，向你表白了？”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慕可的眉头立刻拧紧，一股被冒犯的怒意涌上心头：“这不关你的事，顾毓。”他语气强硬，划清界限。

“当然关我的事！”顾毓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被侵犯领地的暴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他明知道我们……明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他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点，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无比，咬牙切齿，“怪不得……怪不得当时他会说那样的话，会那样‘好心’地来‘劝’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想起了沈乐轩曾在他与慕可关系紧张时那些看似开解、实则火上浇油的话语。

“我们什么？”慕可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清晰的嘲讽和决绝的切割，“顾毓，请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整整一年了。你、我、沈乐轩，在法律和情理上，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有什么立场，又凭什么来过问我的感情生活？你有什么资格？”他字字诛心，毫不留情地撕开顾毓那自以为是的“资格”。

顾毓像是被当头棒喝，浑身一震，那股强撑的气势瞬间被击得粉碎，眼神中的阴鸷被狼狈和痛楚取代。他颓然地放下水杯，杯底与吧台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绕过吧台，走到慕可面前，两人近在咫尺。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烟草和高级须后水的味道，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只让慕可感到一种危险的压迫。

“我只是……”顾毓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眼神里翻涌着慕可从未见过的脆弱和痛苦，“不想看你被他骗了。沈乐轩……他太复杂，他接近你，目的绝不单纯……”

“呵，”慕可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打断了他的“关心”，“沈乐轩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复杂，他目的性强，这些我都知道。但至少，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于表达。”

他直视着顾毓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不像你，顾毓。你连对自己的感情，都需要别人（沈乐轩）的‘劝说’才能‘想明白’！一个连自己心意都搞不清楚、需要外人点醒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提醒’我防备别人？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有能力，也有足够的判断力，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不需要你的‘好心’提醒！”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碰撞。顾毓所有的辩驳都被慕可这犀利而直指要害的话语堵了回去。他看着慕可眼中那份冰冷的清醒和疏离，一种灭顶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穿越漫长时光的沉痛和刻骨的思念：“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慕可，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慕可……我……”

“别这样，顾毓。”慕可猛地别过脸，打断了他即将倾泻而出的情感告白。他怕自己会心软，怕自己会被拖回那个充满不确定和痛苦的漩涡。他需要筑起心墙，“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有意义！”顾毓像是被点燃了最后的火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激烈，他猛地抓住慕可的双肩，力道大得让慕可吃痛，“看着我！慕可！我知道我犯了大错！不可饶恕的错！我蠢！我瞎！我辜负了你！但这一年，每一天的煎熬，每一天的悔恨，都像刀子一样凌迟我！让我彻底想明白了！”

他的眼神炽热得几乎要灼伤慕可，充满了绝望的真诚，“慕可，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慕可！不是别人！从来就不是！以前是我被蒙蔽了，是我太自以为是，太不懂得珍惜！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失望！绝不会再让你伤心！”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泣音，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剜出来的血泪。

慕可被他摇晃着，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疯狂的痛苦和祈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胀得发疼。有那么一瞬间，过往那些甜蜜的碎片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但最终，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过后的清明与坚定。

他用尽力气，挣脱开顾毓紧箍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的距离。“顾毓，你听我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磐石般沉稳，“过去这一年，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仅是一段时间的流逝。它是我找回自己、重塑自己的旅程。在欧洲的每一天，我都在学习独立，学习真正地爱自己、接纳自己。我学会了享受孤独，而不是恐惧它；我学会了依靠自己，而不是依附任何人。”

他看着顾毓眼中渐渐熄灭的光，继续平静地说道，“我不想，也绝不能，再回到那段日子里了。那段因为爱你而失去自我、患得患失、永远在揣测和不安中煎熬的日子。那种感觉……太糟糕了。我不想重蹈覆辙。”

顾毓眼中的希冀彻底碎裂，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楚和灰败：“所以……”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选择沈乐轩？”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让他痛不欲生。

“我没有选择任何人！”慕可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和疲惫，“顾毓，我现在的重心，是经营好我自己的生活，我的事业，我的兴趣。我只想专注于我自己。至于感情……”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带着一种豁达的平静，“随缘吧。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出现，能让我感到安心、舒适，能让我在做自己的同时，也能毫无负担地爱他……那或许，才是新的开始。在此之前，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再轻易打乱自己的节奏。”

这是他的宣言，也是他对自己未来的承诺。顾毓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慕可，像是要将此刻这个清醒、独立、散发着自信光芒的慕可，牢牢刻进灵魂深处。

许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份绝望的激烈褪去，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固执的东西。“我明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重量，“慕可，你说得对。你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顺其自然。”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重新燃起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偏执的火焰，“但是，慕可，你也要明白一件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重重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我不会放弃的。这一次，换我来等你。换我……来追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深深地看了慕可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包含了千言万语——有痛楚，有懊悔，有不甘，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然后，他转身，拉开房门，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的光影里。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慕可独自一人站在宽敞却突然显得格外空旷的客厅里，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顾毓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宣言。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如同擂鼓，撞击着他的耳膜，久久无法平息。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喜悦，而是一种被猛烈搅动后的、无法言喻的震撼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悸动。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一条永不熄灭的星河，流淌向未知的远方。慕可走到窗边，望着那片繁华而冰冷的夜景，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刚刚被顾毓攥得生疼、仿佛还残留着滚烫温度的手腕。他知道，一个全新的、充满变数的、或许波澜壮阔的篇章，才刚刚掀开第一页。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轻易卷入漩涡的慕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