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敢。"北宫瑾舟拱手一礼,姿态恭敬却不失锋芒,"只是前方刀剑无眼,娘娘凤体贵重,不该涉险。"
远处传来殿宇坍塌的轰响,火光映红天际。慕容祉凝视着他看似散漫实则强势的姿态,忽然轻笑:"好一个止戈为武。"
北宫瑾舟上前一步,玄甲里的锦袍在风中翻飞:"娘娘明鉴。如今乱局未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有些路,走不得。"
慕容祉指尖轻抚腰间玉带:"北宫公子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微臣不敢。"北宫瑾舟神色淡然,"只是奉皇命维持宫中秩序。"他抬眸,眼中锋芒毕现,"今夜无论是谁,都越不过这道殿门。"
寒风骤起,吹得慕容祉步摇上的明珠剧烈晃动。她定定望着眼前这个看似纨绔实则深沉的贵公子,忽然转身:"好一个忠君之臣。"
北宫瑾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中兵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远处钟声又起,惊起满城寒鸦。他摩挲着兵符上的纹路,轻声道:"今夜之后,这宫墙之内,怕是要换一番天地了。"
残阳如血,映着乾清宫前横陈的尸骸。李济扶着老太监的手臂缓步而出,明黄龙袍下枯瘦的身形在风中摇晃
他苍白的手指紧攥着绣龙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紫色。
"陛下。。。"
慕容祉与北宫瑾舟同时跪伏在丹墀之下。皇后翟衣上的金凤纹饰沾满血污,九尾凤翎残破不堪;北宫瑾舟玄甲处衣袂下摆浸透鲜血,腰间玄铁兵符滴落的血珠在汉白玉地砖上绽开朵朵红梅。
掌事太监颤抖着展开圣旨,绢帛在朔风中簌簌作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大统,夙夜忧勤。今有逆贼大皇子李琦、太子李承稷,勾结边关守将,结党文臣,意图谋反,罪证确凿。着即夺爵贬为庶人,即刻处斩,其家眷没入掖庭为奴。"
慕容祉广袖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祖母尸骨未寒,陛下就急着清洗朝堂。。。
"皇太后新丧,举国哀悼。皇后慕容氏身为太后嫡亲孙女,当守孝五载,以全孝道。三皇子李宁暂由德妃抚养,待孝期届满,仍归皇后抚育。"
北宫瑾舟余光瞥见慕容祉眼中寒芒一闪,她望向殿柱阴影里跪着的素衣女子——德妃薛氏,那个入宫十年如隐形人般的薛家庶女,此刻正将三皇子的手攥得发白,唇角却抿出恭顺的弧度——像一尊被香火熏出裂痕的瓷观音。
"北宫卿。"
北宫瑾舟跪在丹墀最上层,玄甲的血渍已经发黑,他盯着地砖缝隙里凝结的血块,突然发现里面嵌着半片指甲——不知是哪个侍卫的
"你父亲旧疾复发,太医院说要静养。"李济的声音像钝刀磨过青石,"朕擢你为太仆寺少卿,暂且统领禁军事务。"
北宫瑾舟指尖微颤,想道:太仆寺少卿?一个掌管车马的闲职,却要统领禁军?
他抬眼瞥见掌印太监袖中露出的明黄卷轴一角,忽然想起兄长离去前那句"审时度势",齿间漫开铁锈味——原来北宫家早被算准了退路
"臣。。。领旨。"
圣旨展开时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当听到"太仆寺少卿兼领禁军事"时,北宫瑾舟唇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好一个明升暗降,用闲职架空实权,却又要他担着禁军的责任。
慕容祉的翟衣擦过他的手背。她跪姿笔直,可北宫瑾舟看见她后颈渗出细汗,将凤纹领缘浸湿了一小片。
"北宫卿年轻有为。"李济突然倾身,龙涎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你父亲总说,你打小就。。。咳咳。。。最懂审时度势。"
丹墀下的血冰咔嚓裂开一道缝。北宫瑾舟望着裂缝里蠕动的阴影,突然明白这就是皇权——给你一个虚衔,却要你担着实责;看似重用,实则处处掣肘。
"微臣定当。。。"他重重叩首,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恪尽职守。”
远处丧钟长鸣,惊起满城寒鸦。北宫瑾舟退出宫门时,想道:这场精心设计的"论功行赏",终究是各怀心思的死局。
此时天光泛起鱼肚白,余晖照在乾清宫前的血迹上,将那些未干的血泊映得如同无数面猩红的镜子,照见每个人心底最深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