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炭火映着榆木桌几,几碟家常小菜氤氲着热气,老仆敛袖布箸,步履轻缓,唯恐惊扰这一室暖意
檐外飞雪簌簌,窗内碗盏叮咚,竟比那丝竹管弦更显温馨……
黑漆桌上不过三四碟时蔬,一瓮新酿的米酒。叶慈替叶玄澈舀着蛋羹,蒸汽模糊了窗上霜花
窗外暮云压雪,风撼枯枝,万籁俱静,显得荒凉几分……
叶祯搁下竹筷,指节在烛火下泛着青白:"澈儿,替阿爹温壶酒来。"
叶玄澈正要起身,却被叶慈一把攥住手腕。
妇人指尖发凉,喉头滚动两下才挤出声音:"。。。铜铫子重,让柳妈帮你。"
待少年身影转过屏风,叶慈脊背骤然松垮,素帕在掌心拧成麻绳。
忽有苍老的手覆上来——手背青筋虬结,如老树枯根盘错……
“尝尝冬笋。”
叶祯夹来的菜在碗里堆成小山,笑道:“再不吃,油花都要凝了。烛花爆响,映得他眉间旧伤格外深刻……
叶慈执起木筷,哑声道:“知道了,你也吃……”,忽又夹了菜在叶祯碗里
厅内炭火渐弱,碗筷轻碰声零星可闻,就连平时闹腾的福禄和来旺都默不作声
"咔嗒"———
叶景珩突然搁下竹筷,声响不大,却似惊雷炸在席间。
众人肩头一松,紧绷的气氛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叶景珩双手捧盏,站起身,朗声道:“珩儿愿父母康健,大晟山河长安!”
叶祯眉间霜色骤融,仰首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酒液溅湿虬髯。
他掷盏于案,朗笑如松涛撼雪:"好!这心意为父收下了!"
叶慈眼角细纹微漾,指尖抚过盏沿水痕:"珩儿这份心。。。"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雪压断竹的脆响………
刘伯便来报,佝偻身躯的老管家几乎是跌进厅内的,额前稀疏的白发被冷汗黏在皱褶纵横的额头上。
他一只脚上的棉布鞋不知何时跑丢了,露出冻得青紫的脚趾,在青砖地上蜷缩着。
"赵、赵公公。。。"他枯瘦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块烧红的炭,"带着锦衣卫。。。已过了二门。。。"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似是有人踹翻了庭院里的铜盆。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铁靴踏在积雪上的咯吱声混着刀鞘碰撞的金属声,由远及近。
老管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门框:"那。。。那些锦衣卫的绣春刀。。。都出鞘半尺。。。刀刃映着雪光。。。"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叶祯,瞳孔里映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火把光:"赵公公手里。。。还捧着明黄色的卷轴。。。"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气音,却像惊雷炸在厅内……
老管家说完便瘫软在地,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刺耳。檐下的冰凌突然断裂,坠地的脆响惊得烛火狠狠一跳。
叶慈瞳孔骤缩,颓然的坐下,苦笑道:“果然还是要来的”
叶祯轻握叶慈的肩头,此刻苍老浑浊的眸子,竟多了几分清明,道:“福禄,来旺,务必将公子送出府去”
二人双目赤红如血,重重跪地,膝盖砸在青石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们俯身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纵是刀山火海,属下也定护公子周全!"
说罢,二人便离去……
厅堂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鎏金门槛上忽地投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