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步棋。。。"他抬眸,眼中雪色凛然,"叫请君入瓮。"
墨鸦突然大笑,笑声震落梁上积雪:"好一个请君入瓮!但你可知,陛下为何独选锦衣卫?"
叶玄澈指尖轻扣案几:"锦衣卫监察百官,却最忌后宫干政。陛下这是。。。"他忽然顿住,茶盏停在唇边,"既要她用权,又要她背负骂名。"
"正是。"墨鸦烟杆轻点,"更妙的是,慕容氏若真敢异动,五位皇子第一个要除的便是她。"吐出的烟圈在空中扭曲,"这叫驱虎吞狼。"
叶玄澈忽然望向窗外:"听闻三皇子近日频频出入坤宁宫?"
墨鸦笑容渐深:"养母之名,可比兵权金贵多了。"他压低声音,"你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皇后的算计?"
茶炉忽然爆出个灯花,映得两人面容明灭不定。远处山脊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二者兼得…”
墨鸦笑而不语,此时烟锅忽明忽暗,血红的烟丝在铜斗里缓慢燃烧,吐出缕缕青紫的烟雾,在茶香中盘绕不散。
他苍老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忽然开口:"太后前几夜薨了。"
叶玄澈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茶汤倾泻,琥珀色的水线在空中凝滞一瞬,又稳稳落入盏中。他抬眸,眼底似淬了寒冰:"这么快?"
墨鸦冷笑:"你以为她真能撑过这个冬天?"他吐出一口浓烟,灰雾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森冷
"大皇子府上昨夜灯火通明,幕僚进出如梭,三更时分,一队轻骑冒雪出城,直奔京都。"
叶玄澈指尖轻抚茶盏边缘,水纹荡漾:"边军调动,需要虎符。"
"虎符?"墨鸦嗤笑,"你当这些年大皇子在兵部是白待的?”他烟杆一挑,指向皇城方向,"二皇子更绝,他此刻正在文渊阁。"
他吐出的烟圈在空中扭曲成锁链状,"六部九卿的联名奏折,怕是已经递到御前了。"
叶玄澈拂去衣袖上的茶沫,雪色广袖下露出半截青玉似的手腕:"文臣的笔,杀不了人。"
"但能诛心。"
窗外风声骤烈,雪粒拍打窗棂,簌簌如密箭。远处皇城方向,隐约有钟声穿透风雪传来,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沉。
叶玄澈倏然起身,广袖带翻茶盏,琥珀色的茶汤在案几上蜿蜒如血:"景阳钟?"
墨鸦眯起眼:"三长两短——不是丧钟,是警钟。"他缓缓站起,佝偻的身形在烛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宫变,开始了……"
叶玄澈望向窗外,风雪中,皇城的轮廓模糊不清,唯有几点火光在暗处明灭,如蛰伏的兽瞳。他忽然道:"三皇子呢?"
十里开外,太后灵堂内白幡如浪。三皇子李宁独自跪在楠木棺前,素衣胜雪。他面前摊开的《孝经》下,赫然压着半页血书——那是三更时分,皇后身边的老太监塞进孝服里的。
"殿下可知。。。"老太监替他整理麻衣时耳语,"这满朝朱紫,唯有您衣不染尘。"
棺椁前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出他悲凉的眼眸,他哑声道:“可我无心争储……”
暮雪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皇城九重宫阙在暴雪中化作模糊的剪影,似乎要被这山雨欲来的朝势所覆灭………
"好一招釜底抽薪!"叶玄澈突然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指尖,血珠坠入茶汤,荡开丝丝缕缕的猩红,"让最干净的皇子守灵,既全了孝道,又。。。"
"又断了他人攀诬的可能。"墨鸦用烟杆蘸着血茶,在案上画出皇城舆图,"太子结党?大皇子掌兵?"他突然大笑,"殊不知陛下最忌惮的,正是他们这份能耐!"
远处传来沉闷的撞钟声。叶玄澈倏地起身,窗外忽见流星坠于紫微垣——钦天监最忌讳的凶兆。
墨鸦慢条斯理地放下烟杆:"三皇子此刻读的《孝经》里,夹着慕容氏暗桩的名册。"他缺牙的豁口灌进冷风,"你说。。。这是守孝,还是。。。"
"收网。"叶玄澈望向皇城的方向。恍惚看见大雪中,有白鹤孤影掠过重重宫墙。
窗外,朔风渐起,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
叶玄澈踱步到窗前,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他凝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低声道:"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