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花朵和贝壳,墓碑终于显得不那么寂寞。此时天已快黑了,夕阳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烧得火红。舍乎又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我会找到你的。”舍乎说,“你知道你不在这里。我就是……想你了。”
埃亚行省的平原荒凉而广阔,从巡航战舰上看下去,海岸线的绿色和稍微内陆一些的荒芜构成了奇异的美景。侦察兵在一棵猴面包树下发现了目标人物的身影,他站在墓碑中间。
“报告舰长,发现目标!”
“目标确认,原第一支队上士舍乎,A级哨兵。“
舰长按下闪烁的确认按钮:“开始行动。”
巡航战舰舱门打开,两个装备微型机甲的士兵降落到地面,走到了离舍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舍乎扭过头来,看到了他们。
“舍乎同志,您好。”一位士兵说,“我们是伊利基亚军区541部队下属第一战舰小队,紧急命令,需要您返回营区。”
舍乎看了一眼空中的战舰,知觉触丝捕捉到了外壳下主武预备发射的噪音:“我在休病假。”
那位士兵重复:“紧急命令,需要您返回营区。”
舍乎的目光回到刻着莫衔蝉名字的墓碑,半晌,叹了口气。
他什么都没说。
四周的景色开始倒退,夕阳从西边地平线上升起,回到当空;埃亚行省的干燥与沁凉变成了营区里的燥热;他回到了舍初的办公室,仍旧坐在沙发上;舍初桌上的闹钟秒针又滑过一格,远处的军区宿舍里,崔万沙若有所觉地皱起了眉。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收敛遗物时候副指导说既然交给我保管就放在我这儿吧,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舍初说出这句一样的话。
舍乎看着那个闹钟。问出了不一样的话:“副指导决定的?她家人呢?”
和舍初一起走出研究所大门的时候,舍乎有些恍惚。他的潜意识告诉他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天黑,路灯会亮起来,照在地上亮起圆圆的一片;但实际上外面的阳光斜斜的,舍乎看着落在西边天空的太阳,感觉陌生而难以分辨。
舍初好像说了什么,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一个字也没听清,便问了句“你刚刚和我说话了是吗”。转头的间隙,余光扫到正有一个人站在台阶下。
——崔万沙找来了。
“我刚才说这都快八点了,太阳还没落。”舍初道。
舍乎没再往对面看,随着下台阶的动作,眼神落在地面上:“夏至了。”
这里夏至时日落很晚,太阳失去了热度,失去了热烈,但仍旧没有消失。
说话间舍初也留意到正对面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崔万沙双手插在口袋里,向他旁边抬了抬下巴。舍初看向舍乎,舍乎抬起眼来,无声与崔万沙对视。
崔万沙问舍乎:“我在这儿说了?”
舍乎没说话,舍初打量他们,说:“我先走。”
舍初慢慢走远,崔万沙抱起了胳膊:“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去做了检查,然后来看看大哥,正准备和他一起回家。”舍乎笑说。
“我不建议你这样频繁地使用你的能力。”崔万沙索性开口,“如果你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就应该夹起尾巴做人,而不是一次次被发现然后一次次使用能力回到被发现之前。”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舍乎带着得体的笑容。
这样对视半晌,崔万沙还是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以为你是谁,神吗?”
“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关心我。”舍乎的笑容也消失了,“不建议我频繁使用能力,你又为什么光天化日来找我,大张旗鼓地和我说这些?”
“你差这一次?”崔万沙高声诘问,“你不是喜欢玩这些东西吗,我给你机会让你再体验一次啊。你有本事现在就让时光倒流,好让自己死得更快一点。要不是你弟弟在乎,谁管你死活!”
吼完这一句,屋檐下的监控已经闪烁起了红色的光。舍乎叹了口气,伴随着这声叹息,那闪烁停止了,湖边的垂柳树梢停留在被风吹起的霎那,蝉鸣消失,世界都静止了。
“我没有以为自己是神。”舍乎轻声说,“哪有我这样什么都留不住的神啊。”
“那你在干什么?”崔万沙摊开手,“像现在这样,黑暗哨兵的能力随着你记忆的复苏而觉醒,你使用得越来越娴熟,死得越来越快。之前不是被你自己封锁得很好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记忆和能力一起封锁掉?”舍乎看着崔万沙,眼睛里藏着极深的渴望和疯狂,“你去到过我的精神域,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把记忆和能力一起封锁掉?”
崔万沙慢慢平静下来,他没说话,把手插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