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人类,更像是……艳鬼。
这是姜宵第二次见到这个少年,但对后者来说是初次见面。
少年的眼前蒙着黑纱,却仿佛“看见”了祂,露出短暂的、被惊艳到的表情,而这个表情让他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庞多了几分活泛的真实。
小绵羊贴在主人身边,仰着脑袋打量陌生人,把握着他人对姜宵的亲疏远近——不尊重不行,靠太近更不行!
少年微微讶异:“有不止一位客人么?”
他伸出手,像每个盲人想要确认物体那样试图触摸。
小羊看出他的意图,向后退半步,头也垂下一点,喉咙里发出近似警告的呜咽。
他可是神明的小羊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失去一种感官,其他的感官会加倍敏锐。少年收起手微笑:“我知道了。”
威胁解除,小羊踏踏蹄子,甩着脑袋喷了个响鼻,趾高气昂地贴到主人身边。
这是我的。我的。我的。
只属于我的。
少年说话轻声细语:“请随我来,大主教大人恭候多时了。”
*
如果说深井电梯的轨道像螺旋攀长的藤蔓,那么地底的构造更像一个茧,四周墙体受到冷热空气的反复对撞突出不可名状的弧度,灯光折射得模糊不清,映出墙壁上蜿蜒的、羽化般的痕迹。
姜宵在茧里看到一张病床,一个被枯木融合,又或者本就寄生于枯木上的病人。
“又见面了。”病者微笑,“看来,您对我们的读书会很感兴趣。”
少年温驯地站到病床后,并未流露出丝毫诧异。
但樊蒙脱口而出:“主教大人何时见过他?连我今天都是第一次。”
“在‘银色山泉号’上,就在我隔壁的影厅。”病者态度随和,“小樊,你的观察力还要锻炼。”
听到熟悉的名字,樊蒙的瞳孔缩了缩,想起什么可怖的回忆,不敢再吱声。
可他仍心有疑惑:游轮所有的乘客、工作人员名单他都有过目,不会忘记、混淆其中任何一人。
姜先生这般令人难忘,要是真的登船,他怎么可能会忽视?
姜宵对他认出自己也不惊讶,有本事圈养一株吞天食地的杀人藤蔓,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更何况在游轮上祂并未刻意隐去踪迹,要的就是为此人留下印象。
病者讲两句话就开始咳嗽,原本躲在姜宵身后的小绵羊歪过脑袋,好奇地看着从他树状躯体飘下的叶子,没忍住上前叼了一片嚼嚼——
呸呸呸,好难吃!
他赶紧全都吐掉,委屈地钻回主人怀里。
姜宵用手指捋捋他脑袋上的小卷毛,权当安慰。
病者看见幼崽天真可爱的模样先是慈祥一笑,而后那笑意僵在脸上。
那些叶子剥落之后,本该和任何一棵树上飘零的普通枯叶没什么不同,是完整是零碎、是新鲜是萎靡,都同他无关。
可小羊咬下去后,疼痛竟然直接反射到他的身体里——不,不只是撕咬——四肢百骸蔓延起比岩浆更滚烫的烈焰,差点烧穿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