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无选择。”
“另一个选择就站在你面前。”
“胡瑞和你,又有什么不一样呢?”陈玄没忍住刺了他一句。
“至少我不会叫你杀人。”晏决明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抖出一个小小的瓷马。
陈玄瞳孔收紧,顾不及恐惧,当即就上手抢了回来。
“这是我给宝娘的!”他像只应激的困兽,恶狠狠地嘶吼出声,“你用她威胁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是再插手胡瑞的事,迟早会死。到时候,死的或许还不止你一人。”晏决明缓缓走上前,“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你远在溧安的老母亲,都可能因你而死。这摊水,比你想得还要浑。”
“那我能怎么办?”陈玄紧紧捏着瓷马,声音颤抖,“我能怎么办!”
“与我做桩交易吧,陈玄。”晏决明声音低缓醇厚,“你只需要告诉我几件胡瑞的事,别的一概不必做。等此间事了,我自会让你们全家团聚,好生去过日子。”
晏决明不知从哪拿出一张房契,丢到陈玄怀中。他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清荷的名字。
“你在胡瑞身边这些年,还看不清他是什么人么?仍由他这样的人活着,任由他这样的人摆布你,迟早有一天,你会把你全家都害死的。还是你愿意宝娘的父亲是个杀人犯?愿意此生都让你的妻女活在动荡之中?”
“想想吧,陈玄。”
陈玄被晏决明一步步逼得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愣怔地看着手里的房契。
“我能给你,不止这个。”晏决明的声音好似天外而来,“我既不逼杀人,也不会动你的家人。不过几个胡瑞的秘密,换来你全家安稳自在的生活,不划算么?”
在好似无尽的沉默中,陈玄想起清荷那瘦弱却温暖的怀抱,想起宝娘那双柔软的小手。
他又想起胡瑞给他的一箱箱金银,想起那个带血的木匣。
他可以信任晏决明吗?
许久后,陈玄终于开了口。
“好,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第57章婚期日
月上中天,街上一片寂静,只剩下花街柳巷还彻夜迷醉在香脂红粉里。
清浅月光落在他绣着云纹的衣衫上,他面色冷肃,走出小院翻身上马。
陈玄已被人送回胡宅。他独自驾马回孟府。
为了向外放出孟忻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假象,这些天,晏决明几乎是日夜吃睡在孟家。其实他们并未花太多力气,只需放些亦真亦假、影影绰绰的消息,外人自会捕风捉影、为这骗局补上最后一笔。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不是么?
黑鬃马在空荡的街道疾驰,凉风打在他的脸上,尽管已是深夜,他的神志却一片清明。
两侧的街景不断后退,脑海中,陈玄给出的那些看似琐碎、毫无关联的情报纷纷串联成线,线头的分支不断延伸,最终结成一张大网。直到马儿在孟府门前停下,他终于长舒一口气。
早在一年前得知胡瑞连任两淮盐运使时,他便盯上了胡家。这一年来,他在胡家前前后后收买、安插了不少人,可是始终缺少一个从小在胡府长大、备受信任、且能接触到府中最中心事务的人。
若是没有这个人,或许他最终还是能扳倒胡家,可中间花费的人力、财力和时间就远远不止如今数月时间了。他能等,可如今与誉王短兵相接、剑拔弩张的太子能等吗?此地无数被胡家欺压的百姓布衣能等吗?
在他与孟忻苦恼之际,是程荀送来了破局的关键。
陈玄是在胡瑞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既是家仆又是亲信。早年被洪泉这后来居上的挡了位置,只能做些赶马跑腿的活计,可其中未尝没有陈玄本人不够机灵市侩、善于钻营的缘故。
胡瑞恐怕死也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老实憨厚、自小在身边长大、一辈子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给自己背后递了刀。
他沉吟着走进前院书房,孟忻已经沐浴更衣,中衣外只披了一件外袍,神态清醒自若,全然不见今夜在外酒气熏天、醉态酩酊的模样。
他顿了顿,心中对这位姨父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虽心知孟忻在如今的朝堂上已经算是清明良臣,可却未曾想过,这位大人的行事作风如此不拘小节。
为了查明真相,从假扮行商暗访盐场,到如今亲自设计诱敌,他都亲力亲为。好似无论晏决明提出多么荒唐、么多危险的主意,只要能达成结果,他都愿意尝试一二。
见他来了,孟忻放下手中的信,说道:“密折已经送到京畿的驿馆,想来几日之内就能上达天听。”
晏决明心下一松。
为了让密折顺利抵京,他们派出多路人马,携带真真假假数本奏折文书往京城去。胡瑞的人手几番追截,最后将虎三送去的那个当做宝。殊不知,真正的密折早已绕过官驿,如今只等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