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改编曲?”傅莲时不解。
卫真说:“感觉不对。”傅莲时道:“哪儿不对,你尽管说就是了,又不是练不出来。”
“那来一遍。”卫真说。贺雪朝默默背上吉他,高云也默默坐回架子鼓后面。
这首曲子也是昆虫出名的一首,大家演奏很顺。然而弹到吉他solo的一段,卫真直接关了音箱,叫道:“不行,快停!谁教你这么弹的?”
贺雪朝弹琴风格认真细致,方才其实一个音、一个拍子都没有弹错。傅莲时替他说:“不是弹得好好的么?”
卫真道:“太死板了,一点儿激情都没有。”傅莲时说:“怎样叫做有激情,你弹一遍,打个样嘛。”
不知道哪根电源线有问题,一直“滋滋”地响。卫真直接一拽,将插座整个扯下来,说:“这是昆虫的曲子,我的曲子,你质疑我?”
傅莲时道:“没有质疑你。”卫真说:“我是写这首歌的人!要是演砸了,别人会怎么说我?”傅莲时不响,卫真说:“让别人再写一篇报道,说卫真完蛋了,你就高兴了!”
他刚挨廖蹶子骂了一顿,放学居然又挨卫真的骂。贺雪朝道:“没事,照卫真哥说的改吧。”
像崔健《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用古筝做开场白,许多乐队听多外国的歌曲,渐渐萌生做“自己的音乐”的念头。这首曲子也是其中之一。
虽说没有直接使用传统乐器,但全曲失真开得很小,几乎都是五声音阶。之所以原来的solo编成震音,也是为了用连续拨弦来模仿古筝里的“摇指”。
要是真按卫真的方式改,不仅贺雪朝出风头的部分改得没劲,全曲的中国风情也会大大减少。
傅莲时仍旧觉得自己有理,争辩道:“我没觉得贺雪朝弹不好,也没觉得照这么演,别人会再写文章骂你。”
高云放下鼓棒,劝架道:“算了算了。”傅莲时不依不饶:“总得告诉我们好是怎么样。”
卫真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贺雪朝:“那我自己弹吉他不就好了,招他干什么?”
高云动作一顿,贺雪朝不吱声。
卫真自觉失言,又不肯道歉,摔门出去抽烟了。傅莲时道:“怎么会这样?”
“别跟他计较了,”贺雪朝说,“其实我知道怎么回事。”
卫真神经质、彻头彻尾完美主义,不能接受演出时出一丁点差错。上回他被三流杂志《地下音乐》编排一番,表面镇定,实则很往心里去,觉得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在傅莲时跑去艺术村的几天中,他们第一次合奏,贺雪朝不留神把solo弹呲了。
这次演出是东风乐队证明自己的机会,弹错一次,卫真心里就总不得劲,预感上台也要弹错。所以想方设法挑刺儿,将原先的编曲改掉。
傅莲时把门关严:“那也太欺负人了。他卫真要表现自己,别人也要表现自己。改掉solo像什么话?就是看不起人。”
贺雪朝缩缩脖子,高云说:“没办法,他是卫真嘛!”
傅莲时郁闷不已,而且知道贺雪朝也一定郁闷,却不好再说什么。
高云继续“哒哒哒,哒哒哒”敲鼓玩儿,贺雪朝一遍一遍弹他的震音。
过了两根烟时间,卫真开门,板着脸道:“讲完坏话没有?”
“还没讲呢。”傅莲时硬邦邦道。他逐渐发现自己挺有顶嘴天分。
贺雪朝扯他一下,让步:“卫真哥,照你说的改吧。”
卫真一言不发,接回插座。接着又练了另几首歌,练了《青龍》。
一种怨气、愤慨,操纵了傅莲时的手指,跟曲子激烈的情绪居然不谋而合。他还从没如此完美弹过《青龍》。卫真本来想找他的茬,始终没找着机会。
《青龍》也弹罢,高云说:“下一首练什么?”卫真把自己吉他一放,头也不回走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贺雪朝安慰自己,说:“没关系。”
“你们等一会。”傅莲时飞快装好贝斯。
“我真没关系,”贺雪朝道,“等东风的歌也写出来,卫真哥应该就好了。”
“不是这事儿,”傅莲时从兜里掏出一张笔记纸,“我有一份歌词,本来想找卫真哥谱曲的,现在不要他了。”
高云说:“那怎么办?”
“他不是总说,他的歌,要照他的想法来么,”傅莲时越想越兴奋,道,“那我也写一首。写完了请你们帮忙,要把吉他、鼓、贝斯,都编得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