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君动都不敢动,愣在原地,也不敢作声。傅莲时说:“都弄湿了。”抬起衣袖,在他脸上擦来擦去。
那一小片凉的触感,很快被擦掉、抹去了。曲君跟着冷静下来,想,这也不过是闹着玩儿的。不禁感到失落。
见他没反应,傅莲时凑到旁边,细细的呼吸在耳边吹过。曲君着恼道:“不要弄了。”
傅莲时说:“怎么,谁会不高兴?你有女朋友?”原本想说“男朋友”,但他记得要替曲君保守秘密,所以还是说“女朋友”。
曲君不应声,即便知道是闹着玩,还是盼望他再亲一下。傅莲时果真冒险了,依旧在脸颊上,靠近颧骨的地方,嘴唇亲密地一贴。
曲君霍然起身,傅莲时有恃无恐地说:“你生气了?”
曲君说:“没有。”傅莲时也站起来,踮起脚尖,又亲一口。曲君面红耳赤道:“别玩了!”
傅莲时笑个不停,说:“今天太倒霉了。”曲君看着远处说:“快回去吧。”
琴行应该往东走,他俩出门没太看路,往西边跑了,差点跑到紫竹院公园。
公园早就静园,附近外国语学院、民族学院,两所学校也都走空了。这片区域青黄不接,杳无人迹。北风声里,南长河稀稀落落的水声里,一条金色的大马路,像金色小龙,朝向黑夜飞驰。
慢慢走了一个钟头,两人总算回到曲君家。灯下一看,傅莲时的书包染了一大块蓝色,有瓶铁胆墨水,掉下来时摔碎了。看着一塌糊涂的课本,傅莲时心烦不已,把它们一本本摊在桌上晾。
傅莲时的英文书,笔记做得零零碎碎的。不能说敷衍,但也不能说做得好。曲君拿起来翻了几页,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会高兴、一会难过,千变万化的,也很好玩,曲君笑道:“英语考多少分?”
傅莲时含糊道:“三十多分。”
曲君说:“比数学好多了。”
傅莲时毫不觉得安慰。今年开始,高考分数要改革,外语加到一百五十分,他和别人差得就更多了。曲君笑道:“英语题嘛,我英语可好了。”
“你会英语?”傅莲时说,“之前你讲过,飞蛾就是学英语的。”
曲君找补:“听音乐学的。”
“噢,”傅莲时道,“还以为你们是同学呢。”
傅莲时想,他听音乐就能学会英文,那么日文也不会差。心情莫名其妙低落下来。
曲君从床底拖出一沓杂志,用绳子扎成一捆一捆,写的全部是英文。傅莲时勉强问:“这是什么东西?”
曲君把绳子剪开,拍掉书上灰尘。书封要么画一个吉他、鼓,要么画一个摇滚小人。傅莲时稍微来了兴致,转过来看。
封皮三个印刷字母,“NME”,曲君指着问:“认不认识?”
“字母我还是认得的。”傅莲时说。
“N是新的,M是音乐,”曲君无奈道,“《新音乐速递》,听说过吧。”
他选了一篇短的,把杂志卷起来,递给傅莲时。傅莲时说:“啊呀,都是英语。”
“英国杂志,肯定是英语,”曲君做个噤声的手势,“好不容易搞到的。”
傅莲时一个字一个字读起来,曲君不放心,问道:“看不看得懂?”
这一页有张黑糊糊的演出照片,一个人拿着一把吉他。傅莲时指着照片说:“想练琴了。”
“快看字儿!”曲君喝道。
傅莲时说:“等东风乐队出名了,《新音乐速递》采访我们,我就让他们写中文。”
曲君笑道:“出名了就有翻译,像青龍一样。”
傅莲时摇头:“我也不给翻译。谁走神,我就说,快听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