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演结束两日,报刊亭挂上一本新书,叫做《地下音乐》。封面赫然是他们校庆演出的照片,大标题是“卫真:新的开始?”
一辆洒水车唱着兰花草,悠悠驶过。傅莲时正在去小青蛙琴行的路上,水雾之中看见这本杂志,大为新奇。
他从小学习不开窍,语文数学,皆不尽如人意,上光荣榜的次数屈指可数,被印上正儿八经的铅字杂志,更是人生头一遭。傅莲时走到报刊亭跟前:“您好,这书还有卖吗?”
店主从桌底抽出一本新的,傅莲时付过零钱,没忍住问:“买这本的人多不多?”
“还成吧,”店主没认出他,“这不是啥权威杂志,看的人不多。”
傅莲时有点失望,店主又说:“不过卫真乐迷多,再挂几天,应该还能卖几十本。”
傅莲时说:“多谢。”把杂志塞进琴袋前面,打算带给乐队成员看看。这琴袋还是卫真拿给他的,有长袋子可以背在肩上,比之前的天鹅绒盒子轻十斤。
结果当他走进琴行,桌上已经摆了三本一模一样的杂志,三个一模一样卫真封面。傅莲时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伸手去拿顶上那本。
“我买的,”高云赶在他前面,把书抽走,“垫椅子脚。”
傅莲时没在意,又去拿下一本。贺雪朝手臂一长:“这本是我的。”
他们两个态度古怪,好像都不想让傅莲时看这杂志。
桌上还剩最后一本,傅莲时笑道:“这本肯定是曲老板的。”
“你要看吗,”曲君说,“我可不拦你。”
“不看,”傅莲时把自己买的那本拿出来,“我也买了。”
他把书往桌上一摊开,正巧打开到封面文章。统共四个版面,一页讲卫真是谁,一页讲昆虫乐队辉煌旧景。傅莲时一目十行,边看边说:“也没讲什么嘛。”
其他人不讲话,傅莲时往后再翻,终于讲到他们校庆演出。他慢慢念出来。
“……没有任何一个已成名乐手加入他的新乐队。前昆虫乐队的鼓手‘尺蠖’和吉他‘蚂蚁’,亦没有表态。在地下音乐圈曾呼风唤雨的卫真,好像已经失去了号召力,迎来落幕了。
“新东风乐队的表现乏善可陈,没有演出任何新歌,始终在炒昆虫乐队的冷饭,只能哄一哄中学生。吉他手和鼓手中规中矩,照谱演奏,缺乏调动气氛的能力……”
傅莲时声音越念越小:“说话也太难听了。”
“这段算还好,”高云说,“更难听的在后面。”
傅莲时半信半疑,看向下一段。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贝斯手是一名的高中生,只学了两个月贝斯。如果说鼓手和吉他手只是演出经验不够,那么贝斯手就是能力不足,恐怕连昆虫乐队难一些的歌都无法表演。”
“我们选简单的曲子,是因为时间赶而已,”高云愤愤道,“又不是因为弹不出来。”
傅莲时面色倒很平常,风轻云淡道:“也还好吧,没说什么大不了的。”倒回去把整篇报道看了几次。
曲君听过傅莲时打架的事迹,还添油加醋说给乐队其他人听。是以傅莲时年纪虽小,大家对他却隐隐有点敬畏。见他不说话,都觉得他要伺机报复了。
“真没事吗?”曲君说,“你要生气了,骂他两句也行,但不要动手吧。”
“没生气,”傅莲时翻到最后面,看撰稿人的笔名,“怎么是佚名。”
“咱们东风才刚有起色,”曲君又说,“打人不好吧。到时候被别人借题发挥,说卫真仗势压人之类的。”
“我真没生气,”傅莲时哭笑不得,“就是想看看,这人提了尺蠖和蚂蚁,他会不会知道飞蛾在哪?”
“唉,”曲君叹道,“这么执着呢?”
傅莲时说:“不过其实我知道,这篇文章跟谁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