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君不响。傅莲时翻旧账道:“不是讲不会弹了吗?”
曲君还是红着脸,说道:“突然想起来了。”
定好时间,东风的名字在琴行的小黑板上一步步爬高,终于爬到顶了。
周五夜晚,一文酒吧人尤其多,因为今天东风乐队要演整场。
舞台上一片黑暗,贝斯、吊镲,依次地响起。开场就唱《火车》!观众被吊足胃口,翘首看着舞台。
卫真说道:“今天有一位特殊嘉宾。”接着一串冷冽的、清脆的乐器声,绵绵地缠绕上来。有人低声讨论说:“这是琵琶,轮指。”也有人说:“东风也往歌里加民乐,没新意。”
台上是暗的,始终看不清弹琵琶的人。这声音细而不绝,与别的乐器你追我赶,纠缠、攀升,起初还不太起眼,弹了一会儿,它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它拥有更胜于插电乐器的灵敏和速度,中间突然变奏,一马当先,卡农式地成为了旋律的引领。弹到前奏最快的地方,琵琶四根弦急扫,猝然安静下来。
观众心有灵犀,这是卫真要开始唱歌了。
火车,为什么要离开匀速平凡的生活?
不再有人埋怨今天的表演。《火车》是新风尚,新种子,旋律和歌词深深种在每个人心里。卫真不爱给台下递话筒,大家便自发地合唱。
火车,为什么要离开匀速平凡的生活如果眼泪模糊了倒退的灯火。
火车,为什么要离开匀速平凡的生活如果烦恼遮盖了最初的洒脱。
要唱好一阵,直到间奏之前都没有琵琶的事儿。曲君放下琴,施施然地走到台前,跟观众打招呼。
他今天戴了耳环,宽大的松绿色T恤衫,手腕套着个暗紫泛光的头发圈。走到舞台侧面,早已有昆虫歌迷认出他,尖叫:“飞蛾!”
曲君做口型说:“还记得我呢?”
大家说:“都记得你!”又说:“之前你去哪了?”
曲君笑笑。突然有个人扯着嗓子喊道:“飞蛾!我们爱你!”
曲君道:“讲点新鲜事儿。”
傅莲时看不下去,走到曲君身后,抽空扯了一下他的后领子。曲君侧身看着他,一想到他美丽的名字,心中充满了冒险的激情。他搭着傅莲时的肩膀,小心不碰琴弦,偏头亲了上去。
世界被射灯照得结了一层霜。在这纯净、安静、一望无际的白中,一时间忘记了昨天的磨难。
忘记了乐评家,忘记了记者。
忘记了报纸娱乐版。
忘记了虎视眈眈的音乐公司,忘记了批不下来的演唱会。
忘记了。
火车,为什么要离开匀速平凡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