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飞身护到了萧珣的身前。
耳畔成了一个嗡鸣着的虚空,只有踏马声与箭矢声密密匝匝地涌入。
刺客被禁卫的刀剑与弓箭扎成了筛子。黑色的血从数不清的窍眼里冒出来。
“天狩三年、废太子、谋逆”几个字噗噗地跟着血向外呕。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萧珣随着怀里的身子,一道下坠,下坠。
林鸢睁大了双眼,眼仁里占满了萧珣的脸,光从那里逃遁了出去。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想给他看手心里握着的一柄小小的刀:“我说过,我会保护陛下的。对不起,我太慢了,没来得及,没来不及……”
那把小刀骨碌碌从林鸢手里滚落了开去。
黑暗兜头而下。
萧珣合了合眼,深吸了一口气,从回忆里挣了出来。
苏婵迟疑着问:“这林宫人是私自出宫了?”
“也不算私自。”萧珣自嘲似的说,“她,留了封信,向朕求了一个恩典。”
苏婵若有所思:“先前妾听见了这件事,就觉得林宫人是个坚毅果敢之人,只可惜唯有耳闻,不曾一见。今日回了宫,她却出了宫,也是不巧了。”
“只是”她咬了咬唇,问,“陛下不愿她出宫?”
萧珣半晌才道:“她,不愿再回来了。”
“这个林宫人,看来不是什么贪慕天家权势富贵的人。妾倒是更钦佩了几分。”
她赧然一笑,走到了萧珣的身旁,“妾同为女子,也历过生死之事,深知,无论外头看上去多么的坚不可摧,心中却也总是希冀,走到最亲的人身边去。林宫人必然有自己亲近的家人、好友,如今一切既定,又近年节,既是林宫人自己的选择,陛下何不许她去了?”
萧珣意乱,垂着眼帘,揣摩着“最亲的人”这几个字。
苏婵察他神色,眼眸也渐渐暗了下去。
此时,宫人来报,说是太医令带来了御寒汤药,已经侯在了月室。
苏婵出殿的时候,在门楣下止住了脚步,回过身。
“阿珣。”
萧珣抬眼看去。
苏婵立在朔风里,眼里迎着霜雪,微微湿了:“能,陪陪我吗?”
*
林鸢从郡邸租赁来的马车上跳下,就到了淮阳书院的山脚下。
远远见着一个人,银鞍白马,绝尘而至。
面貌映入双眼的时候,她软了下去,睫羽上的霜雪都化作了泪。
林榆望见她纸一样素白的脸,来不及惊讶,也来不及洒下久别重逢的泪,急着问:“阿鸢,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冷……冷得肚子疼。”声音很快埋在了林榆的怀间。
林榆将她打横抱上了马。
哒哒的马蹄声踩过了书院里的读书声,原本齐整的书声散了,飘忽了。
许多双眼睛朝外看过来,有人口中念着,“燕燕于飞,颉之颃之”有人念的却是“下上其音”,连领着他们读诗的夫子,声音也倏忽变了调子,眼睛离了书卷,出口成了“之子于归——宜其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