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又与瞿清川不同。
瞿阳对瞿清川颇为严厉,尽管动辄打骂的严厉,最后达到的是适得其反的效果,但这是后话。
淮阳王对这个儿子却是极尽溺爱之能事,他的王妃不遑多让。
萧锦,实在像极了淮阳王——至少像极了萧珣知事后,所认识的那个淮阳王。
在先太子谋逆案后,淮阳王以其年资,本被许多人看好,会继承大统,他却日日酩酊,夜夜笙歌,放出醉话,只愿做一个胭脂堆里的“皇帝”。
后来更是力排众议,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一个收在后院的歌姬立为了正妻。
萧锦不爱读书,却擅音律,不精于骑射,却擅投壶博戏。
他虽没有娶妻,却在京中的淮阳王府与乐署的歌女舞女中长大,早早得了“好女色”的声名。
当瞿清川在承明殿中,偷偷摸摸拿出那本避火图的时候,他只是一瞥复一哂,觉得小人打架,不过儿戏。
在瞿阳的要求下,萧锦十五岁,作为世子,前往淮阳就国的时候,萧珣心中还松了一口气。
不然,他在承明殿中,一会儿拉一拉苏婵的堕马髻,一会儿在藏在书卷底下的绢布上,画出一个苏婵的肖像,虽然看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雉鸡,被苏婵追着打。
苏婵从书案上跳起来,碰着了砚台上搁着的笔。
墨汁溅到了萧珣案几铺开的书卷上,也飞到了他头顶的碧玉冠上。
苏婵看着点点墨痕,一片狼藉的白缣,吐了吐舌,说:“阿珣,你下回作一幅图,给你的好侄儿瞧瞧,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画儿!”
随着萧珣慢慢知人事,见萧锦对苏婵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是相当不舒服的。
连萧锦叫苏婵的那一声“表姑母”,在萧珣听来,也觉得格外的腻。
不过,这对父子放浪形骸,声色犬马,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淮阳国得天独厚,少有天灾。
上一次得到淮阳的急报,还是景和元年,山匪猖獗。
淮阳王对这件事倒是格外上心,大约是想要投朝廷,或投瞿阳所好。
因为山匪所到处,正是瞿阳极力推行的郡国学舍。
急报一至,瞿阳立刻点了头,淮阳国便开武库,起戎事,不久便剿灭了山匪。
是,淮阳王虽不成器,处处游离于朝堂之外,立场却十分微妙。
萧珣十五岁那年,苏澹联合萧氏本家王侯,一道上书,想要逼迫瞿阳交出辅政大权,促使萧珣加冠亲政。
那份请愿书中,他记得清清楚楚,并没有淮阳王萧珵,与世子萧锦的名字。
而两个多月前,瞿清川在上郡打着“平反废太子冤案,拥立太子遗孤”的旗号,谋逆造反之际,四方皆有谣言,大司马大将军瞿阳被其独子逼反了。
朝廷军令皆出自大司马,派往上郡的大军,实则是逆贼的援军。
而天子早被软禁,朝中不日将迎立新君。
谣言如斯,愈演愈烈,淮阳王不可能听不到音讯,可他仍如天狩三年案发一样,岿然不动。
不知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还是,乐见所谓的“太子遗孤”被拥立为新君。
萧珣走到了宣室殿一侧高悬着的疆域图跟前。
“淮阳国。”
他抽出了一柄长剑,寒光瞬间遍布了淮阳大地,剑锋直指翠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