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宫,说不定还能见到皇帝呢……”
林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林榆打断了。
这是她入宫的两天前。
林榆告诉林鸢:“进了宫,要千万当心,皇帝,不是你的兄长,也不是什么神仙,更别想着,他是什么大善人。皇帝,是天底下最无情,最没有心的。他一句话,一个眼神,能够要了人的命,要了,很多人的命。”
他说得急切,眼角泛了红。
林鸢讪讪打岔:“宫里那么多人,皇帝出行都前呼后拥的,我是去做宫女的,哪儿能轻易见得到皇帝呀?”
兄长却连连问了几遍,使她的话滞在了喉咙里:
“记住我方才的话了吗?记住了吗?”
林鸢骇了一跳。
她觉得说这话的林榆变了一番模样,他说话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连高声都不曾有过的呀。
不过,这样也把他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她弱声答应:“嗯。皇帝,是山君,是狻猊,是鸱鸮。”
林榆见林鸢的脸色都白了一半,拍了拍她的手,对她说:“你也记着,若是宫里有人欺负了你,无论那人是谁,哪怕是皇帝,我也一定会去给你报仇。”
……
“大寒之物?”林榆倏忽色变。
林鸢一怔,呵呵笑了两声:“大寒之物啊,贺夫子指的是,昨日咱们下山,一路上,餐风饮雪么?”她轻巧地说道,“是挺冷的。”
贺季本就宿醉方醒,林鸢刚得过风寒,脉象又细,他正为方才的诊断疑虑,听了这话,一时愣了神,“啊?”
林榆见他这模样倒是松了口气:“昨日喝的酒,还没醒么?别到了翠微山,把御寒汤,配成了椒花与无灰酒。”
贺季红了耳梢,刚争辩了两句自己没醉,萧锦的车驾已经到了听泉院中。
林鸢终究还是没有去成翠微山。
萧锦见了她,朝她挑眉一笑,笑得她全身发毛。
看得林鸢连连往屋里退了好几步。
淮阳王府驾四的香车宝马,在她眼前绝尘而去。
后面跟了骑马的林榆和贺季。
翠微山。
萧锦下了车,赫然以为见到了会稽郡八月十五的海潮。
眼前是雪做的海。
人成了一个一个的浪尖,从发梢到鼻尖,到衣襟到裤脚,都是白的,起伏着,涌动着。
萧锦来到的这个粥棚下,吏卒正在维持秩序,从车上抬下一个个铜锅,挥着长柄的木勺,准备散粥。
“淮阳王世子到!”
萧锦免了崔国相与吏卒们的礼,让他们继续忙。
然后负起手,挺直了腰,在不到五丈宽的竹棚下走了一圈。
又走了一圈。
走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再走下去,他,以及身后紧跟着的两个王府小厮常贵与常富,只是妨了各人的道儿,于是将脚步停在了那几个还在咕噜作响的铜鼎跟前。
问了两句,煮的什么,够几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