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鸡蛋为名的人,必然最是懂得如何治粟,如何持家了。
她知道市集上有一位养鸡卖蛋的张姓商户,人人都叫他“鸡蛋张”。
他靠着卖鸡卖蛋的小本薄利,建起了大宅,养鸡场都有一般人家的三进院落那么阔。
依律法,商人不许在屋前筑狮虎狻猊等瑞兽5。他另辟蹊径,请石匠雕了两个浑圆的蛋,以此来镇宅。
听阿父酒后戏称,鸡蛋张的本意是想雕两只鸡,只是,石匠的要价多出了百倍。遵循“重利轻‘意’”的原则,他自然舍弃了。
鸡既有一鸣惊人的含义,那么蛋,当然也可以是财源滚滚的意思。
左右两个蛋加上中间一扇窄高的黑漆拱门,成了长安西郊永平乡的一道奇景。
……
想到这儿,林鸢忍不住唇角微扬。
“你读过书啊?”
萧珣的声音到了她的耳畔。
林鸢才发觉自己的目光不知在那一卷礼上停顿了多久。
是多久呢?
应该不算很久吧。
毕竟,萧珣手里的书卷,一直停在那页。
“嗯,幼时同……”她刚想说出“兄长”两个字,转念却道,“同阿父学的,认得几个字。”
林鸢入宫前才发现家中的籍册上没有兄长的名字。她不明缘由,但深知利害,连李顺面前也从没提起过林榆。
李顺与她的兄长照过面,不过,早年的记忆早就被雨打风吹去了,零零落落的,只剩下了林鸢,和秦氏飘香了十来年的饼子。
“你看了这书许久,看来很喜欢看书啊。”
林鸢本想说,是这书中的画画得好。
萧珣却伸手,合上了她面前大荒经的帛画书,将手中的礼,推到了她眼前。
她的脸刷地红了,方才她盯着他手上的礼看了许久吗?
可他明明沉迷在书中,怎知她看了许久?
她还是腼腆地点了点头。
因为看到萧珣的嘴角弯了起来。
他是极少笑的。
林鸢忽然觉得兄长哄她读书时说过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萧珣指了指其中的一段:“这些能读懂吗?”
林鸢摇头:“不能。”
“是哪几个字不认得吗?”
他问得很有耐心。
这语气莫名让林鸢想起了兄长,不由回答:“这两句,男先于女,刚柔之义也。”
萧珣诧异:“认得字呀,句读也没错。那是为何不懂?”
林鸢想起兄长原先教她读这一篇昏义的时候,十岁的她是很喜欢的。
她与阿金阿银几个玩过家家的时候,谁都想要争当新妇。
阿金的姊姊嫁给一个功曹史时,乡间小道上挤满了几个乡的人,她挤到最前面,用心数了数,嫁衣上,青绛黄红绿,整整有五个颜色,都看花眼了。
更别说,书里还提到了纳吉、纳征,几个字就让她想到了阿金家里,从屋里一直铺陈了整整一院子的漆木箱子,一双大雁,还有牛马羊豚。
只是,在读到“男先于女”这一句的时候,无论兄长怎么解释,她都坚持,“女先于男”。
因为,没有阿母,哪来的兄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