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念想?是为了……自己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萧然狠狠掐灭。
萧然只觉得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他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茶杯,不敢再看顾砚的眼睛。
沈锐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这信息量太大了!
“念想”?在A市?还对着萧然说?这不明摆着……
他简直想当场给路老大发信息报告这个惊天八卦!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接管了场面。
“哎呀!顾老师真是重情重义!念旧好啊!”沈锐夸张地一拍大腿,笑容满面地插话,声音洪亮地打破了沉默,“A市现在发展那叫一个日新月异!环境好,政策也好,特别适合您这样顶尖的人才回来建设家乡!这格局,这眼光,绝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给顾砚和萧然续上茶水,“来来来,喝茶喝茶!刘叔这茶不错!哎,顾老师,您刚才说那个菌株在玉米上的增产数据,平均下来有15%以上?这效果太惊人了!绝对是突破性成果!萧老师,你说对吧?”
他巧妙地将话题硬生生掰回了技术层面,还不忘把话头抛给萧然,逼他参与。
顾砚顺着沈锐的话接了下去,开始详细解释数据。
萧然暗自松了口气,感激沈锐的插科打诨,含糊地应和着:“嗯,数据支撑确实很充分。”
整顿饭就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顾砚和萧然之间是心照不宣的暗流涌动和刻意维持的距离,而沈锐则像一只火力全开的喇叭,在两人之间持续输出,用业务话题和夸张的奉承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努力不让场子冷下来。
菜陆续上齐,味道似乎还是旧时的模样,但吃在萧然嘴里,却品不出多少滋味。
饭毕,顾砚坚持买了单。沈锐千恩万谢,再次拍着胸脯保证申请专利交给我们可以放心。
三人走出餐馆,巷子里暑气稍退,夜风带来丝丝缕缕的爽意。
“顾老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天辛苦您了!”沈锐热情地告别。
“辛苦的是你们,路上小心。”顾砚点点头,目光最后落在萧然身上,夜色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萧老师,后续材料我整理好发沈经理。”
萧然只是微微颔首,避开了他的视线:“好的,顾老师再见。”
车子尾灯的红光在路口彻底消失,巷子里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和沉沉的夜色。顾砚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晚风渐渐有了些微凉的意味,他才缓缓转身,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向那个熟悉的方向。
他回到了家——那套承载了他和萧然最美好三年时光的房子。
顾砚记忆里的萧然,笑起来眼睛弯弯,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和韧劲。他身上有种蓬勃的生命力,像野草,无论环境多艰难,总能挣扎着向上生长,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乐观。
可今天的萧然呢?那份阳光和鲜活,被一种深沉的、仿佛刻进骨子里的疲惫和荫翳取代了。眼神里没有了光,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和防备。
分开的这六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仅仅是专利代理工作的高强度?顾砚不信。
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控制地去想。每一个可能的答案都让他心头发寒,伴随着强烈的心疼和自责。
他必须知道,必须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把他那个积极又乐观的萧然,变成了如今这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同时,在这铺天盖地的心疼之下,另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也悄然在心头泛起——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怼。
他也是怨萧然的。
怨他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把他们的感情、把他彻底抛弃。任凭他如何寻找、如何追问,都如同石沉大海,换不来只言片语。
他怨他如今这般疏离,自己放下北京的一切回来,主动靠近,借着工作的由头,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换来的却是一声声冰冷的“顾老师”。
难道过去那些年,那些感情,在他心里就真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不值得他给一个沟通的机会吗?
心疼与怨怼,像两条相互纠缠的藤蔓在他的心里滋长。他既为萧然的痛苦揪心,又为他对自己的疏离而愤懑不平。
“然然……”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带着苦涩和茫然。
回程的路上,夜色更深。沈锐开着车,车内的空气比来时更加沉默,也更让沈锐抓心挠肝。
萧然靠在副驾的椅背上,侧脸望着窗外飞逝的灯火,眼神空洞,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仿佛刚才那顿饭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终于,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灯时,沈锐憋不住了,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和小心:“萧老师……你跟顾老师,以前认识?”沈锐观察着萧然的反应,“我沈锐看人不说百分百准,但也有个七八成。你俩……啧,说不上熟,但那种感觉,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在饭桌上,顾老师那眼神……啧,还有你那反应……跟见了债主似的,不对,比那还复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