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只手按到他肩膀盖着的毯子上,在安抚他。万荻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另一边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按在他手背。结果纪浮抽出手又按上去,偏要在上面。
韩建辰在表达上确实比较匮乏,他抓耳挠腮地走进来:“我的意思是你见着他了没。”
“见着了。”
“他上哪去了?”
“不知道。”
韩建辰站在进来的门边,就那一小块区域来回踱步了两圈,说:“伟龙那小子拖我账,眼看要过年了还在拖。”
纪浮“嗯”了声。
韩建辰又说:“老万呢?告诉他,雷老四最近回瑁城了,这两天估计就要找过来……叫他注意点吧。”
“知道了。”万荻声坐起来,毯子一对折,在床边坐了下,然后站起来。韩建辰有点退缩,后背都贴着五金店铁栅门了:“你在店里啊。”
纪浮想着这个“雷老四”可能是万荻声借贷的原告,他回头,万荻声折好了毛毯,折叠床从中间一按,拽起来,靠墙,毯子也放回去。
“反正今天早上森哥回来了,说雷老四在外头做生意亏了钱,估计得找你,你……你注意点。”韩建辰说。说完就走了,也不说要去追伟龙。其实没什么好追的,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条巷子里的所有人都跑不了多远,右边隔壁弹棉花的徐老板站在门口看热闹,看了一会儿扭头走了。
纪浮快速在脑海里分析评估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无非是债主子找找麻烦。
这份“麻烦”在农历春节前夜,大年三十来了。
雷老四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债主子”面相,大抵就是拽上天的表情,穿一套不太合身但来自大品牌的上衣,纽扣时刻保持坚强,阻止啤酒肚爆出来。
“哎,小子。”雷老四叫住他。
纪浮正在同仁堂门口,老中医正在忽悠他,说他湿气重什么这个火旺那个寒凉,叫他买瓶凉茶回去喝。听见雷老四喊他,他转过头,倒盐巷子不常有外人进来,尤其“外人”特征这么强烈的。
雷老四见他不搭话,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看什么看。”
纪浮的眼神其实并不冒犯,他只是没有应雷老四的“凶”而畏缩,相反的很平静,淡淡看着他:“有事吗?”
“万荻声在几号啊?”雷老四问。
“16号。”纪浮答。
雷老四咯吱窝里夹着个黑皮包,他搓了搓手:“行,谢了啊。”
同仁堂里头老中医探头出来,瞧着走过去的雷老四,问:“什么人呐他?”
“谁知道。”纪浮没喝过凉茶,“张大夫,这个罗汉果的是什么味儿啊?”
“来一瓶?”张大夫笑眯眯的。
“有试喝吗?”
“没有没有。”
“……给我一瓶吧。”纪浮说。
纪浮拿着罗汉果和什么一块儿煮的凉茶往回走,看见雷老四在店门口,没进去。纪浮蛮奇怪的,他以为这位雷姓人士怎么也要进店里闹一番,甚至他都做好动手的准备了。
“哎?”雷老四看见他走过来,更震惊,“你买东西?”
“我在这儿上班。”纪浮说,“你找我老板?”
“他人呢?”
“万荻声。”纪浮向里面喊了一句,有时候万荻声会在货架侧面,但没人应,纪浮说,“不在。”
雷老四摆出沉思的表情,说:“那我进去等他。”
“请。”纪浮朝着门边的塑料凳一比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