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外面只是马路,拐出去的街上是卤菜店、彩票站、中国电信,纪浮不晓得往街上跑有什么好兴奋的,可能是奔跑本身就让他们兴奋。
到晚上没那么晒,气温降下去一些,两个人去街上吃油泼面和馅饼。
明明只有粮油店关了,但感觉巷子忽然萧条了一半。走路回去时路过粮油店,纪浮偏过脸看看对面紧闭的大门。
店里是隔壁卖鞋的老板帮着看,晚上八点多快九点也不太有人来,万荻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说回来了,隔壁大哥都快眯瞪了,一个机灵坐起来。
关上店门从小门回家。
家里一部分东西已经收拾到新住处。新铺子在瑁城老城区的潮亭南路,邓宇精挑细选的位置,潮亭南路,巧的是,还是16号。邓宇觉得是命中注定,当场拿下,25平,总价35万。比现在的铺子小,但就像雷老四说的,他们用不上那么大面积的铺子。
万荻声和纪浮新租的房子离潮亭南路不算远,摩托车十五分钟,这是在纪浮建议下挑选的位置,从那儿到汪哥的汽修城也是十五分钟。纪浮想的比较远,他观察过万荻声,油车电车插混都会修。这些年,新能源汽车随着各项政策落实,各家车企终于拨云见日在沃土中疯长。售价相对低廉,服务格外周到,新能源车企所带动的衍生产业更是随浪翻身甚至能尝试跃一跃龙门,汽修就是其中之一。
那些新兴车企为了合作共赢也好,给配件厂商吃多点回扣也罢,总之纪浮去了汽修城这么多次,发现有些新车修起来费劲得要命。万荻声给他解释说,现在有些车设计外观的时候其实并不管后期拆修,他更是碰见过拆大灯要卸掉后保险杠,还有左右车门铰链螺丝都不一样的。
人在不同境地下看这些事情的心态会截然不同,从前纪浮必然要狠狠谴责,银标快拆的螺丝多好,省时省力。现在不一样了,对,你们继续折腾,把维修工时费提上来,让我们万老板赚钱。
所以纪浮觉得汽修城那份灵活工作不能放弃,甚至他们五金店最好还要从市场搞点汽车螺丝,不仅要赚汽修城的工时费,还要再卖点东西给他们。
万荻声听他的,其实跟他自己想的也没什么区别。他还像以前一样,睁眼干活、赚钱、吃饭、回家睡觉。四季变迁从他的肤色就能看出轨迹,酷暑时节最黑,但一个秋过去又能白回去些。
夏夜天台不算很凉快,在这儿抽着烟,偶尔上来个邻居收被单,看看他们俩,然后抱着东西离开。
纪浮对这个地方没留恋,只是有些遗憾,他才刚刚喜欢上这个天台。
这个月,理发店和同仁堂先后搬走。
孙姐去了安置的新铺子,老中医家的儿子儿媳生了孩子,他和老伴拿了拆迁款去带娃。伟龙汽修店的房东过来收铺子,茶楼也在月底关了门。
雷老四这个月也来了一趟,人逢喜事精神爽,过来纯唠嗑。过来往那儿一坐,开始叨叨纪浮:“我觉得你还是该继续干期货,我问过了,那玩意是真挣钱!”
他们的计划是月底搬走,这会儿纪浮忙着跟万荻声一起收拾杂物,没空搭理他。雷老四这人不怕尴尬,自顾自接着说:“可惜了啊,纪浮,太可惜了,你去炒股也好啊!”
“我没法给你推荐股票,雷老板。”纪浮腾出一只手伸向万荻声,“扣件螺丝给我,跟燕尾螺丝放一起,不然转头又找不着了。”
“没用,搬过去邓宇全给你乱放。”万荻声说是这么说,还是从货架上给他递扣件螺丝。
纪浮哼笑一声:“那你去解决他。”
“我做掉他?”万荻声问,“也可以,你承诺过我杀人你抛尸。”
雷老四立刻插话:“我没叫你推荐股票,那玩意我已经吃过亏了,我的意思是你得把你的学识给用上啊!你自己炒啊!”
纪浮将塑料收纳箱盖上,站直,无语地看看雷老四:“我读本科的时候老师就说过,不要拿自己的钱炒股。”
雷老四不明白:“何意啊?”
“说来话长。”纪浮拿上手机,抓上万荻声,跟雷老四说,“你看会儿店啊,我跟他上楼一趟。”
“哎喂!”
家里还有些杂物要拿下来,纪浮额头的汗黏着刘海。到家后万荻声从卫生间拿毛巾在冷水底下搓了搓,拧干:“纪浮。”
“嗯?”一块冰凉的湿毛巾迎面而来,“……吓我一跳。”
万荻声笑笑,擦过他脸再擦自己的。
带着两大袋杂物回去店里,雷老四站着,他原先坐的凳子上坐着个女人。万荻声给纪浮介绍:“这是我们房东,英婶。”
“英婶您好。”纪浮打招呼。
“你好。”英婶收起手机,包包里掏出来一叠文件,“我周末没空过来,把房子打扫好,东西搬走锁上门就行,门钥匙留给4楼的小阳,来,这个退租协议你们看看。”
纪浮拿过来,简单翻了一下,是寻常的模板合同:“好,劳您跑一趟。”
英婶不甚在意:“没事没事。”
签完,英婶打量了下万荻声,说:“看着精神气好多了。”
纪浮也看看他。
他点头,笑着嗯了下:“跟您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回,去年主要是太忙了,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