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士兵上前掏了老萨满的前襟,摸出两本厚厚的账册,邓画接过,从头到位翻看了一遍。
下一秒,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不让飞奔过来,邓画抽空对程绍说了句:“这一阵这里归你管了,辛苦。”
*
今日辰时,侍卫来报,说是云枕松诚心想同永熙帝谈一谈。
“告诉他,想投降直接说便好,‘谈一谈’这个词可太宽泛了,朕政务繁忙,可没有时间和他耗。”永熙帝正在下人的侍奉下穿戴盔甲,“朕看他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了。”
“行了,也不用找人回应了。继续攻城!”永熙帝命令下去,临走前,正好撞见韩裴,韩裴向他拜了一拜,永熙帝稍一点头,步履匆忙地离开。
永熙帝走后,韩裴先去洗了把脸,二月底的井水是彻骨的凉,冻得韩裴打了个冷颤。
跟随在他身后的周泉递上毛巾,说道:“主子,有热水的……”
“不要。”韩裴果断拒绝,“我就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没事,挺好的。”
现在的韩裴,和永熙帝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使再不认同他的种种行为,韩裴为了保全自己,也不得不委身人下,反驳劝阻的话,咬断舌头也不能说出口。
韩裴总是认为,忍一忍就过去了,权力的迭代总会伴随着悲壮的死亡,即使今日永熙帝不下死手,明日李延也会围攻而来。
李延不幸就不幸在,碰上北匈的夹击,要不然齐剑霜也不可能被牵制,他们的卫兵也不可能一路顺利攻来。
还攻到了原青县、云枕松头上,等过几个月,齐剑霜结束战事,回过神来,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估计把中州掀了的心都有。
韩裴仿佛一尊玉佛,安安静静地坐在临时营帐里沉思,陈元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韩裴吓了一跳。
陈元连忙举手,语速飞快:“我在帐外喊丞相你了,喊了好几遍,没听见回复才进来的。”
韩裴下意识瞥向周泉。
周泉立刻道:“主子,奴也唤你了。”
韩裴自知理亏,无话可说,干巴巴问陈元:“你找本相什么事?”
陈元答道:“皇上叫您吃过午饭,去城门边守着。”
“我又不会舞刀弄枪的,去了干什么?”韩裴皱眉。
陈元侧过身,声音低了些:“皇上说,今晚一定要成功破城,请您来见证见证。”
韩裴眉头皱得更深,不解道:“见证什……”
陈元接着弯腰说话的姿势,往韩裴手里塞了个小纸条,韩裴一下子握紧手心,顿了顿,继续道:“……行,知道了。你走吧。”
陈元在临走前,极其细微地冲韩裴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待他离开后,韩裴支走了周泉,独自一人展开那张小纸条。
第一句,便让韩裴扎扎实实愣在原地。
上面写道——
韩琰通敌。韩临川亲笔写下其罪状。先帝遗诏已经寻到。
第一行一共三句话,每一句都能让韩裴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
第二行简略至极——
荒山脚下,李瑀书。
卫军驻扎的地方离荒山不远,韩裴厉声呵斥,驱赶了众人,携了柄,只身前往。
韩裴在相信和质疑之间反复横跳,可这三件事,件件真相都令韩裴抓心挠肝,最后他提心吊胆地赴约。
荒山脚下,白茫茫一片,韩裴仅瞧见李瑀一名女子,顿时放了大半的心。
李瑀对他微微一笑:“韩丞相,本宫已等候多时。”
“在下,参见安然公主。”韩裴只是浅浅欠身,探究真相的心没有因为料峭的风而压下去,反而愈发按耐不住,“安然公主,你给我写的……”
“丞相莫急。”李瑀优雅颔首,无情打断,双手始终抱着手炉端在腹前,发髻梳得利落大方,丝毫不见日夜奔波的风尘仆仆,依旧是一副矜贵得体的模样。
她声音不大却有力量:“放那人出来。”
韩裴向四周看去,空荡荡一片,哪有半分人影,可谁料,下一刻真有一个人从山路里踉跄走来,像是被猛地推出来的。
韩裴定睛一看,心里大惊!这不是府上西院的管事么?他怎么在这儿?他又和此事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