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平日里书声琅琅的书塾也罕见地挂上了休假的牌子。
“诶,你听说没有,今年的选会一反往常,便是那李师师姑娘提议的。”
“当真?”
“嗐,咱刘四儿啥时候掰过瞎话呀。要我说,师师姑娘人美心善,咱真得支持。”
“瞧你说的,倒像是见过似的。支持,你拿啥支持?白票都买不起吧!”
“这便不对了,瞧瞧,看看!”
“嚯,小幡?来来来,我瞧瞧。师师姑娘,仙女下凡?我说你个刘老四啊,你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害臊啥嘛!你往周围看看,多少人都带着呢!哎,老板,再来一份豆卷!”
这闵河河畔,平日里本是个踏春赏景的好去处,今日却闹起了集会般,小摊小贩、老人小孩,乌泱泱一群人,叫卖声混杂着交谈、喧闹,好不热闹。
背靠河岸的,是一处用蓝色麻布围起的巨大场地。
场子东侧,矗立着一四丈宽的台子。
台子后侧支起一帏布,左右各有鲜花装点的高架。
台前,同环燕楼内相同:三排雅座,五排普座。
左右半抱一排纱幔围起的包厢,想来是为那些不想露面的客人准备。
余下的地方,便是站票。
站票分为内场与外场,普坐后五丈有一低矮围栏作隔。
酉时四刻,上灯。
紧邻闵河河畔的贵宾通道非临水面挂上帏布,包厢客人先入,随后是雅座、普座。
六刻,内场站票客人入,外场票开售。
戌时,报幕人上台,花魁终选大会开始。
候选姑娘们被安置于台子右侧的临时包间内,静待登场。
李遇还是压轴,小小的包间里什么也没有,她只好搓着衣袖磨时间。
“千春楼,于笙,献乐:《无量曲》——!”
“留宵阁,杨礼珪,献舞:《秋闱雅春》——!”
……
好在终选的姑娘只有五个,不多时,便听到外面扬声:“环燕楼,李师师,献舞:《梅梢残雪》——!”
话音方落,便熄灯,四下一片漆黑。仅靠依稀月光才得见,台子上有伙计在加紧布置。
这本是惯例,布置妥帖后会有侍女再次上灯。
只是这次台下众人等了好一会,依旧不见开场。
由于李师师名声在外,观众们虽感疑惑,却也保持着难得的耐心。
黑暗中一片寂静,只有盈盈月光,伴着水声淙淙。
台上烛火未明,一阵不和谐的琵琶声突然响起。那琵琶断断续续,几乎不成曲,破碎的调子如泣如诉。
正当众人讶异之际,一束光线穿透黑暗,精准地打在舞台的左前方。
那里,一株红梅傲然挺立。树下,体态单薄的白衣女子背靠粗粝树干,一手执壶,一手执杯。雪白的肌肤上透出一丝红晕,显出几分醉态。
女子全身无半点装饰,一头素发随意披散,头上松松一个发髻,独靠一支玉簪挽起。
只是开场,台下众人的情绪便已被牵动。
琵琶忽停,突兀地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八月燥热的天儿,台上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
那女子面露惊异,缓缓站起,仰头凝视着下落的团团雪絮。
她怔怔走至台子中央,那束灯光始终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