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桂迷迷糊糊觉得有人给她喉咙灌入水,她焦渴地吞咽着。水清甜冰凉,流入胃中缓解了她的不适。福桂睁开眼睛,看到绣着蚱蜢的明黄帐子和用璎珞编成的流苏。福桂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
“哟,宝贝疙瘩醒了?”
福桂转头,看到一身轻便铠甲的少女朝她大步走来。少女梳着高高的马尾,一只手放在后面,手中持着一杆明亮的红缨枪。
一只手从侧边穿出来贴向福桂额头。福桂身边还坐着个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的手好软好凉,她语气中满是愉悦:“终于退热了。吴王殿下的医术真是比太医还好。”
福桂想起身,却被那双软手轻轻按下去。粉衣少女握着福桂的手把手塞回被子,又把被子提过她下巴。粉衣少女微微一笑,哄小孩一般拍着福桂胸口:“刚好一些就乱动啊?好好休息。”
马尾少女笑嘻嘻观察着福桂的脸。
粉衣少女翘起兰花指指马尾少女,“她是贞贞,”又指向屋子角落一个正在擦拭古琴的少女,“那是咚儿,”最后,她才把手压在被子上,把脸凑得近一些,“我叫邠娘,有任何需要吩咐我便好。”
贞贞蹲到地上,双手放在背后将长枪转得像小孩手里的玩具。她的视线刚好与福桂齐平,说:“宝贝疙瘩,你是不是在想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福桂的手指摸索自己掌心,感受到刻字的地方已经结痂,看起来离自己在伽蓝殿晕倒已经过去至少三天。
贞贞说:“起先你在伽蓝殿晕倒,他们是要把你带去惠民药局关起来的。王爷打发了那些医士,把你带到这里。隔壁就是王爷的禅房。后来药局的医女来给你瞧病,一口咬定你是得了时疫,要让人把你架走。王爷又没舍得让你走。”
贞贞顿一顿,仿佛故意让福桂体会最后一句话的深意,“王爷悄悄请了吴王殿下来给你瞧病。嗬,吴王殿下说这天下尽是庸医,你只是得了普通风寒,着凉了而已。你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我们三个轮流照顾你,每次喂药你牙齿咬得紧,一喂就是一个时辰,比熬鹰还累。”
贞贞说完,眨动灵动眼睛,目光满是期待,期待福桂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
福桂尚有性命攸关的事绊心,没有接贞贞的话题,直接问:“大和尚怎么样了?”
邠娘眉头一皱,站起来,坐到桌边,拿起一个绣绷,一边绣花一边说:“不太好。据说口角歪斜流口水,舌头肿胀不能言,四肢僵硬。医士说是中风了。吴王殿下也说,能保住命已是大幸,旁的华佗再世也治不好。”
老和尚中风了?
福桂愣了一下,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他们两个饮蜜后一个得了风寒,一个中风,难道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是那壶蜜水真的有问题,饮下同样的毒药,又怎么会有不一样的症状,且连医士也瞧不出来?
福桂实在糊涂了。她的所知和阅历令她想不明白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贞贞拍拍福桂的脑袋,问:“宝贝疙瘩,你在想什么?”
福桂说:“我不是宝贝疙瘩。我叫福桂。”
贞贞哈哈大笑:“你还不是宝贝疙瘩?你可是王爷带进来的第一个女人。马三保抱你进来嘱咐好好照顾你的时候,我都喷茶水了。”
邠娘嗔怪地喊一声:“贞贞,慎言!”
贞贞还想说什么,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医女捧着一碗热汤药正跨过门槛。屋子里一下子噤了声。贞贞和邠娘互看一眼。邠娘朝贞贞扬一扬下巴。贞贞将红缨枪挂到墙上,走过去接过汤药。邠娘起身,亲自送医女出院子。
当着福桂的面,贞贞将那碗汤药倒进一盆矮松盆景。
贞贞回头看到福桂正奇怪地盯着她,用指甲盖弹一下空药碗。
“王爷说了,惠民药局的医士连病因都断错,她们的药喝不得。你的药一会儿吴王殿下的火者会送来。你还说你不是宝贝疙瘩。王爷对这些琐事向来是不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