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爸似乎看出她的惊慌,跟她要了一根,然后点着火放到了嘴里。
老爸不抽烟,他是个很优秀也很自律的男人,没有烟瘾也没有酒瘾,他甚至在这之前,很不喜欢烟味。
生意上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没一个给他让烟的。
这是他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破例抽烟,为了他的女儿。
槐蔻印象很深刻,老爸真得没有抽烟的天赋,他被呛得连连咳嗽,半天才止住。
不像她,似乎天生就会,烟夹到手上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自然。
也许,杜雪那群人说得对,她就是天生坏种,不是大家千金的命。
老爸咳嗽之后却笑起来,夸槐蔻比他厉害,老爸说这也是一种天赋,说不定她以后会成为烟草收藏家。
两人约定好,老爸不告诉老妈让她担心,槐蔻也保证会在高中毕业后再使用抽烟的权力。
老爸没有强制她戒烟,而是严肃地告诉她,如果一定要用香烟调节情绪,那就抽好烟,绝不能抽劲大的烟卷。
那天,槐蔻破天荒地询问起了老爸男女感情上的事,老爸的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这是槐蔻第一次见老爸露出这种神色,有点迷茫,还有点欣慰。
他沉默了好一会,久到天上的星星都要熄灭了,才缓缓叹息道:“时间不等人,槐蔻,你真得长大了。”
声音里满怀惆怅与感慨。
当时的槐蔻不懂,直到现在,槐蔻才明白老爸的那声叹息的含义。
在四十二岁生日的第二天,他收到了癌症晚期的确诊书,那个时候,老爸是不是也在难过,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到女儿婚礼的请柬。
十七岁的槐蔻只沉浸在老爸给出的答案里。
在身边所有人都羡慕她被许大公子追求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告诉她许青燃那么优秀,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把他栓牢的时候。
只有老爸沉沉地说:“许家的孩子,从世俗的角度说,的确是个优秀的小子。”
看到槐蔻要张嘴说什么,老爸伸手制止她,继续道:“但是恋爱从来不能从世俗的角度来谈,否则就变成了一场庸俗的交易。”
“有的男人或许在世俗的眼光里是九十九分,可你不爱他,那他对于你就只有六十分。”
“有的男人或许在世俗的眼光里是零分,可你爱他,那他对于你来说,就是满分,这就是爱情。”
直到今天,槐蔻依旧对这句话懵懵懂懂。
前十八年里,槐蔻都坚信自己会找一个像老爸那样仿佛海水般,对任何人都温雅随和,好似永远能包容万物的男人。
许青燃就是发现了这点,才极力地向着老爸的样子去模仿,最后却只是东施效颦罢了。
老爸对她偷着撇撇嘴,说不知道为什么,许家小子最近老偷着学他,看见他吃饺子蘸酱油,都要跟着学,学人怪。
想起这件事,槐蔻笑着摇摇头,鼻头却一酸。
开过这个玩笑不久,连锁超市就被爆出丑闻,对方甚至还捏造了老爸的负面新闻,不顾一切地给他泼脏水。
恶意满满的新闻挂在热搜,每条后面都有触目惊心的黑红色“爆”字。
老爸本来还能再撑至少一年,却因为这件事,情况急速恶化,丑闻出来后不出一个星期,就不舍地抛下心爱的妻女和打拼了半辈子的事业,撒手人寰。
甚至因为不断围堵的媒体,连葬礼都没办法正常进行,老爸被草草得葬在了沪市一座不起眼的公墓里,结束了他短暂而跌宕起伏的一生。
这个男人在临终前已经开不了口,却始终不肯闭眼,只用眼神告诉了槐蔻那句话。
槐蔻知道是什么,她点点头,老爸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照顾好老妈,好好生活,是她答应爸爸的话。
槐蔻脚边放着开学要用的行李箱,她坐在地板上,眼前是白白的墙壁,好像老爸病房里那无处不在的苍白颜色。
槐蔻使劲咬紧嘴唇,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滑落。
涌上心头的委屈还是让她忍不住哭起来,槐蔻用力抹去滚烫的眼泪,手上被烟烫到的地方碰到泪水,又蜇又疼。
“爸爸……”
“爸爸……”
她小声地喃喃着,伏在膝头,让裤子把所有擦不完的泪水都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