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镜非镜,似玉非玉,貌似一块琉璃,但凑近了看,那些晶莹剔透似乎都是白帝少昊的灵力——这些灵力,被白帝用了某种方法净化,悉心包裹在上古容纳万物的昆山之玉中,以至于任何人、任何物,在任何时空都可以取之皮毛。
溯荒坠下,神之灵力覆于剑上,融于剑体,剑有了剑心,于是有了光泽。
只听一声清亮的剑鸣,千年神剑即将重铸成功!
远望过去,只见一柄剑鞘淡青,剑刃透白的剑浮在阿织身前,发出莹莹剑辉。
剑辉幽微,不浸人间夜色。
“那、那是白帝剑!”人群中,不知谁先喊出声。
泯仰望着高空神剑,与远处自己的主上一起,当先抚心拜下。
修士们反应过来,双手交叠于胸前,如他们百年来祭拜句芒时一样,一个接一个俯首行礼。
刚赶到昆仑的徽山姜家感受到灵剑颤抖,当下愣在原地,小松门的师徒不知发生了什么,与另几个修为低微的修士一起张皇四顾。
白舜音也在一刻前到了昆仑,她看着无尽泽另一边的叶夙,某个瞬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而更近一些的地方,阿织看着眼前重铸的白帝剑,虽然有榑木凝视,四神物融合得并不容易,剑刃与剑柄的衔接处,剑袍锁住的尾端,还有无数微小的罅隙。
阿织本想静待白帝剑磨合完成,就在这一刻,神剑似乎意识到一旁的人是谁,一股蛮横的神力忽地从剑身涌出,锁住阿织,不由分说,从她身上抽走灵力。
与之同时,额间罪印一笔一划渐次浮现,似乎是白帝剑在控诉千年前端木氏割舍持剑人血脉的罪状,而今神罚再临,剧痛难忍。
另一边,端木怜也捂住眉心,痛吟出声。
叶夙见状,提剑上前相助,可是铸剑之所,根本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白帝剑的神力从八方锁住阿织,简直要把她的魂魄撕扯出来,蛮横地榨取干她所有灵力,就像当初神罚之阵强行为她穿上罪袍一般。
好在玄灵境的修士灵海无边,倾尽阿织所有,勉强也够白帝剑用了,得了阿织的灵力,白帝剑终于完成磨合的最后一步,发出一声餍足的剑吟,放开了她。
额间罪字重新渗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神罚,兼之被清空的灵海,终于令阿织失去所有支撑。
叶夙仰头看去,只见阿织如断翅的鸟,从高空直坠而下,可她竟未完全昏晕过去,闭眼卧在他怀中,强撑着一丝意念,说道:“端木怜说,三封三禁,即同时落下三道溯荒印,我方才……也看到了。”
“还有,白帝剑好像有指引,不必管我……快去。”
神力可以跨越山海,逾越时光,相传接触过白帝剑的人,都可以在某一刻预见光阴中隐藏的秘密。
原来,果真如此么。
他回头朝白帝剑看去,剑身周遭浮动的微光,仿佛召唤。
从前世到今生,走了这么久,这么远,孰轻孰重,叶夙自然明白。他送去一道灵力护住阿织的灵台和心脉,拂袖一扫,地面随即出现一个蕴含复苏之力的接应阵。叶夙把阿织放入阵中,叮嘱另一头的初初和鬼坊主:“她受伤不轻,切记以此阵温养。”
“照顾好她。”
阵光带走阿织的同时,也带走了银氅和昏迷的山雀与奚泊渊。
无尽泽的这一边,除了叶夙,只剩下端木怜和九婴。
神剑神罚一视同仁,端木怜似乎刚从罪印的折磨中缓过来,不曾上前,那只刚迈入神境的妖,大概因为天劫未开,担心白帝剑会折损自己的妖力,一时间也不敢靠近。叶夙没有管他们,他破空而上,来到白帝剑之前,垂眸看去。
白帝剑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字。它们不是千年前镂刻上去的,而是觉察到叶夙靠近,无端出现的神谕。神谕文字难以辨明,叶夙却莫名有了一种宿命般的熟悉感。
身上的白衣忽然幻化,变成了青阳氏贯穿的旧袍,榑木枝搅起春风,吹得袍摆猎猎作响,春风也拂过他的眼,拂过他的耳,拂过他眉宇间的凤翼图腾。图腾之下,蕴藏着青阳氏传承至今的十二滴神血。
这一刻,叶夙仿佛听到了穿越光阴的诘问:“敢问重君,我族可能够持剑?”